1950年初春,保山夜色沉沉,山谷里冷风裹着雨丝。宋任穷站在一片松林边,听着警卫连长汇报:“外围峡谷发现土匪残部。”一句“跟我上”后,灯火般的枪口在黑暗里闪烁。两小时苦战,警卫连稳住了阵脚。那一夜的遭遇,让不少人第一次见识到“战时警卫”是什么概念,也埋下了他日后那句“要相信警卫连”的底气。
半年后,西南局将云南接管任务的重担彻底压在宋任穷肩上。省城昆明表面平静,郊外却还有枪声。1949年末,邓小平在重庆接见西南服务团干部时说:“云南不稳,西南就不会稳。”因此,宋任穷随服务团云南支队南下,紧接着陈赓兵分两路。卢汉率部起义归顺固然加快了进程,但遗留下来的土匪、特务、旧政权势力,复杂得像滇中丘陵的沟壑。
1950年4月,云南省委在昆明成立。弥勒寺,一座原本僧侣清修的院落,被临时改作机关驻地。四周田埂包围,只插着稀疏竹篱笆。有人揶揄:“省委机关连一面像样的围墙都没有。”实际上,省委账上仅存的流动资金,还要顾及救济、剿匪、军需、援越物资转运,哪里轮得到修墙。
到了1951年春,匪情虽有缓解,但机关仍处在郊外。秘书长孙康整天担心:万一半夜闯进一股亡命徒,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凑了2万元,准备把竹篱笆换成砖石墙。那时2万元是怎样的数字?足够为五个贫困县置办全年的种子,也足够让一条云南到广西的公路补上缺口。正因为如此,宋任穷看着测量工人埋红线时,直接一句:“暂停。”
孙康被叫到办公室。宋任穷指着窗外站岗的战士:“这些人从松山打到易门,刺刀出鞘都不抖一抖。机关真要遇袭,围墙能挡几分钟?不如把钱退回省财委。”短短一句话,定下了基调。技术员悻悻收尺离去,2万元当天便划回原处。
类似的场景并非孤例。1951年早春,宋任穷因连轴运转,高烧不退。总务科张汝兴奉命买来克宁奶粉、宾川黄桔。小小两样补品,却被宋任穷追问:“经费来源?”得知是公账,立刻叫秘书折价退款。按规定,他完全可以公费医治,奈何他一句“公私分明”压了下去。孙康叹气:“他把原则看得比身体硬。”
同年秋,省政府决定配发元青粗呢干部服。布料厚实,剪裁合体,在普通干部眼里算奢侈。通知送到宋任穷桌上,他摆摆手:“军区已给我发了将军服,不能双份。”裁缝只好把量衣单撤回。有人小声议论:“首长也太抠门。”可在粮食部尚未脱赤字、财政厅仍在凑救济款的当口,省里能少一笔是一笔。
外人或许不知道,他对家人也同样“铁面”。细雨蒙蒙的一个黄昏,身怀六甲的夫人钟月林步行回宿舍。道路泥泞,治安也不保险。司机好心驱车相送。夜间小会,宋任穷查车不见,得知缘由,当场批评:“公务车只能跑公务,私事一律不准。”场面颇为尴尬。司机挠头,钟月林低声道歉,规矩就这样被守住。
不得不说,宋任穷的严苛与个人经历密不可分。湖南道县老家山多田少,他幼时见多了赤贫。族人不服气,给男孩取名任荣、任富,希望改命。他却偏要叫任穷。“先认清穷,再想办法翻身。”这是他常挂嘴边的一句。“日子可以穷,思想不能穷。”张汝兴后来回忆,这句话像钉子一样钉在脑子里。
严格自律之外,宋任穷对经济工作的注重,贯穿他在滇的三年。1950年至1952年,云南边疆普遍遭遇干旱。为稳定民心,他牵头在曲靖试点“耕二余一”退税,鼓励早交公粮、早返税米。数据统计,曲靖县头一年就向粮库多送三十二万斤,直接缓解了昆明市区的军供缺口。政策随后扩展到昭通、楚雄,成为西南局财经会议的范例材料。
同一时期,中央提出援越抗法。云南成了主要中转地。运输、人力、经费全要协调。宋任穷公开表示:“钱要花在刀刃上,墙不是刀刃,炸药、布匹、粮油才是。”这番话让预算审批现场鸦雀无声,却给运输大队争回了足够油料。1951年年底,第一批援越步枪就在红河边顺利装船。
时序走到1952年春,西南局初步评估:滇省税收比1949年增长46%,剿匪、接管、援外三项大支出皆在可控范围。有人感慨,“看似不修一面围墙,其实是在修财政的城墙。”这句话后来被云南干部口口相传。
宋任穷离开云南前夕,弥勒寺竹篱笆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篱笆旁多了两排挺拔的白杨。警卫连士兵笑称:“将军说白杨比砖墙好,一棵树管一米地,打起仗还当掩体。”外人听了或许觉得夸张,可对经历过枪林弹雨的老兵而言,信仰与训练确实胜过混凝土。
1954年,宋任穷调任北京,又在更大的舞台上继续忙碌。那两万元的故事随他离开,却始终流传在滇中干部茶余饭后。有人总结:“管钱就得像宋老这么管。”简单直白,却真切说明了一件事——在最困难的时候,严于律己同样是一种生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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