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年春季的时候，李自成进入北京。那时候城墙上的防守士兵因为消瘦而没有力气拉开弓箭。当时的北京城流行疙瘩瘟这种疾病，患病的人腋下会长出硬块，并且当天发病当天就会死亡。守城的官员跪着请求人登上城墙，最后连太监和宫女都被拉去凑数。满洲八旗进入山海关的时候有十二万人，他们与其被看作是征服者，还不如被看作是来收割一块已经被天灾人祸弄得差不多的土地的人。
我认为明朝那棵大树早就已经被蛀空了。万历四十六年广东地区下了雪是一个信号。随后黄河出现了封冻的情况、海南也降下了雪，就连长江和淮河都结了冰。陕西官员马懋才所写的奏折读起来让人感到十分揪心。百姓先是吃蓬草，接着啃食树皮，最后挖掘石头当作食物来吃，没过几天就因为腹胀而死去。这样的悲惨状况持续了三十年，华北地区的人口减少了三分之一。等到清军前来攻打时，中原地区已经是十户人家中有九户空无一人了。
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很多为满清打下江山的是汉人。吴三桂放清兵进入山海关，洪承畴投降之后向多尔衮献上了一整套进军的方案，甚至连防备农民军的细节都规划好了。在山海关大战的时候，多尔衮采用了他的计策，在李自成和吴三桂两败俱伤的时候才出手。很多惨烈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挥刀的大多是像李成栋这类的汉人降将。
南明的状况令人十分惋惜。崇祯皇帝在煤山自缢之后，南京还留存着完整的朝廷机构，原本是可以效仿南宋那样偏安于一方的。但是东林党人因为几十年前国本之争的旧怨，坚决不愿意拥立福王朱由崧。等到福王依靠军阀继承了皇位，他们又每日都进行党争，就连清军打到淮河的时候还在弹劾政敌。军阀左良玉更是荒唐，不出去抗击清军反而顺江东下清君侧，活生生地进行窝里斗。
这样一看，普通百姓对于改朝换代表现得比较冷淡是不奇怪的。崇祯让大臣们捐献钱财来守护城池，大臣们都哭着说自己很穷。而李自成在抄家的时候却抄出来满满一屋子的白银。有一个大臣说得很直接：天下是朱家的，钱是我自己的。直到清廷颁布剃发令，这触及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样的底线，江阴、嘉定的百姓才真正开始拼命抵抗。他们是为了文化的尊严而战斗，并不是为了朱家的王朝。
明朝时期户籍制度出现崩坏从而埋下了祸根。黄册在两百年的时间里人口仅仅增加了十五万，但是实际的人口数量可能已经突破了两亿。地方上的官员为了减轻自身的税负而故意少报人口数量，百姓们为了逃避税收而隐瞒自己的人口情况。这样的系统性造假行为使得朝廷既没有办法弄清楚自己国家的实际家底情况，又没有办法征收足够的资源。当战乱爆发的时候，甚至连征兵都找不到名册上所登记的人。
或许可以这样来看，满清能够取得成功是因为看清了汉人社会存在的裂痕。他们运用封王所带来的利益去诱惑并收买很多投靠的精英，利用剃发易服这种文化压迫来检验忠诚。而明朝早就丧失了凝聚各个阶层的能力，精英们牟取个人私利，百姓们寻求生存的道路，这个政权在精神层面已经消亡了。
那好，我们来进行改写。所以当我们回顾这段历史的时候，重点并非去计较几亿人输给十几万人这类数字方面的事情，而是要弄清楚一个政权是如何从内部开始腐朽的。就像毛泽东后来提醒我们的，可不能成为李自成。真正的危机从来不在边关之外，而是在于人心不团结。
历史的教训体现在细节里面。在1949年新中国面对东北亚出现变化的时候，毛泽东果断地出兵朝鲜，或许是由于从明末知道了关外要是失去控制中原就会产生震动的道理。这种跨越了三百年的情觉，比悲情的叙述更具价值。因为守护山河不但需要铁血的手段，还需要让所有人都愿意为它效力的共同体方面的认同。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