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9月29日清晨,吉林省吉林市永吉县乌拉街镇万家村一个上街赶集的农民走到公拉玛哨口的松花江大桥时,发现桥下有三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塑料编织袋。出于好奇,农民走下桥头将其中一个塑料编织袋打开,然后就被吓得手脚冰凉,因为他看到编织袋里赫然一具被剁成几块的人体组织——

不久,这个农民面无血色地冲进乌拉街派出所:“肉咕噜!一团肉咕噜!在(松花江)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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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某派出所民警合影的老照片,照片中的民警身穿83式警服

接报后,乌拉街派出所所长李佰、指导员关守先骑着一辆750“边三轮”摩托车,在农民的指路下赶到现场。他们将另三个塑料编织袋完全打开,里面的残肢组成了一具躯干、一双胳膊和一双腿。两人对视了一眼,关守先带着农民看护现场,李佰骑着摩托车回到派出所,用电话向永吉县公安局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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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0“边三轮”摩托车

接报后,刚刚就任10天的永吉县公安局刑警队长李连森一边命令内勤将案情向吉林市公安局四处(刑侦处)汇报,一边叫上了副大队长彭文忠、技术员王建、法医贾万发登上一辆北京212吉普车赶往现场——

接到永吉县公安局的汇报后,吉林市公安局四处处长邵世学当即率领侦技人员和法医分乘两辆北京212吉普车赶赴现场,由于吉林市距离乌拉街镇反而比永吉县县城距离乌拉街镇更近些,因此邵世学一行人到的比李连森一行人还要更早一些。两拨人汇合后就地组成“9·29”专案组,由李连森任组长开展侦办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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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212吉普车

法医贾万发的尸检报告表明:死者为男性,没有臀部和头颅,从尸僵程度判断,被害时间应在24小时以上。从皮肤的粗糙程度判断,应是体力劳动者,农民、工人的可能性较大。发现尸块的地方为抛尸现场,并非第一现场。

专案组认为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死者的臀部和头颅,确定死者的身份。

接到专案组的协查通报后,乌拉街派出所的民警立即组织民兵和青壮年群众沿着松花江沿岸的村屯开展搜索。结果找了两天两夜,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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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两图:《他是谁》中出现的83式警服

10月1日,一个放羊的男孩在乌拉街镇学古村东山大岭的南坡上发现两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塑料编织袋,想到派出所两天前通过村广播播报的协查通报,于是立即跑回村里报告治保主任。

接报后,李连森立即带领侦查员赶到现场,打开编织袋后发现里面装着被砍成八块的男性臀部残体,贾万发检查后得出结论:臀部尸块与两天前公拉玛松花江大桥下面发现的尸块出自同一具尸体,并推断出死者的年龄在30至35岁之间,身高1.74米,体态中等偏瘦。

此外,在编织袋里还发现了一块塑料布、几片沾有少量蓝色铅油的散碎松木刨花、一把新割下的黄蒿和一段棕褐色的尼龙胶丝绳。

午后,永吉县公安局局长郜玉文、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孙荣亲临乌拉街派出所,参加专案组的第一次案情分析会,会上李连森对案情进行了刻画:死者应该是农民,生活在一个有水田的半山区,家里可能盖了新房或粉刷了门窗。从抛尸地点以及抛尸路线的推断,死者遇害的位置应该在乌拉街镇内或镇南的亚复、万家、丰口以及吉郊的金珠一带,从这些地方和抛尸现场的距离看,抛尸的人应该具有自行车、手推车、毛驴车等运尸工具。

所以,李连森建议将排查范围放在乌拉街镇内和亚复、万家、丰口三个村以及吉林市郊金珠乡,重点调查符合死者条件的失踪人员。

然而,排查了将近两个月,却一无所获,所有排查出来的线索全部被否定,以至于李连森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是不是有误。

12月11日上午,金珠乡崴子村村民王海山上村委会办事时无意间发现村委会办公室的一张办公桌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的收信人是他的发小吕继强,寄信地址是山西太原。王海山觉得奇怪,因为吕继强的妻子高素云在两个多月前说吕继强已经去山西的二姐家了。既然吕继强已经去了山西,那为什么还会有从山西寄给他的信?

于是,出于好奇和手欠,王海山私自拆开了这封信,发现这封信就是吕继强的二姐写的,询问他三个月前就说要来太原串门,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还嘱咐说:“如果来的话,捎些东北的木耳、黄豆、白小米什么的。

如果吕继强去了太原,那他的二姐为何说他还没去太原呢?于是,王海山立即将这一情况上报给金珠派出所。金珠派出所刘所长立即将此情况通过吉林市公安局郊区分局告知了专案组,李连森和孙荣得报后立即驱车来到郊区分局进行核查。

核查下来发现,时年35岁的吕继强的体貌特征和无名碎尸非常相似,于是两人马不停蹄地驱车赶往吕继强的家,稍稍看了一圈发现室内四周的土墙上有明显的擦痕,擦过的地方存在喷溅型血迹留下的痕迹,裱糊在墙上的报纸被撕掉大部分,残存的部分报纸上也发现了已经变成褐色的喷溅型血迹。

另外,两人发现院子里的棕褐色尼龙胶丝晾衣绳的一头有明显被割断的痕迹,晾衣绳的用料、颜色、粗细程度和抛尸现场发现的尼龙胶丝绳完全一致,另外在院子内还发现了蓝色油漆和松木刨花——

至此,两人初步认定吕继强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经了解,吕继强家里有五口人,除了吕继强、高素云夫妇和两个孩子外(儿子10岁,上小学三年级,女儿7岁,上小学一年级),还有吕继强的老叔吕耀北,群众反映高素云和吕耀北通奸已经有一年多了,因此两人怀疑吕耀北和高素云有合谋杀害吕继强的重大作案嫌疑。

经群众反映,丧妻独身的吕耀北有历史问题;而高素云嫁人前有“村花”美称,为人懒惰、爱占小便宜,嫁人后嫌吕继强没本事,不满于嫁人后的生活——

另外,吕耀北虽然已经76岁,但身体硬朗,还能骑自行车跑上几十里的路一口气也不喘——

于是,专案组正式传讯吕耀北和高素云。

审讯一开始,高素云就破防了,“扑通”一声向审讯人员跪下:“这事儿真不赖我,都是我叔公一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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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用《大宅门》的名场面:这事不赖我

另一边,当年已经76岁的吕耀北没有丝毫反抗,供述了自己勾结高素云杀害吕继强的犯罪事实:

吕耀北原名吕庆瑞,1912年出生在金珠乡崴子村,自小家境贫寒,但有个很有钱的姥姥,所以从小就获得了良好的教育,13岁的时候还被姥姥送进了日本人办的吉林市人文中学,经过三年初中和三年高中的日式教育,毕业的时候距离九一八事变爆发还剩三个多月,他作为日本人培养出来的学生没有当汉奸,而是加入了张学良的东北军,不久九一八事变爆发,他随东北军主力撤回关内。

全面抗战爆发后,25岁的吕耀北随部队来到武汉,由于他精通日语又聪明伶俐,遂被招入宪兵大队任二中队少校中队长,并被指定监视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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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时的李宗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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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时的两名国民党女军官

期间他被宪兵大队的内勤女中尉刘艳垂涎三尺,但刘艳的父亲是中央军少将师长,哥哥是中央军上校团长,根本看不上吕耀北这个东北军出身的宪兵中队长。结果吕耀北意外发现了刘艳的父亲向八路军出售军火的证据,以“私通G匪”的罪名将刘父和刘兄投入监狱,刘艳为了营救父兄,只好同意嫁给吕耀北。

刘父刘兄因“证据不足”无罪开释的当天,刘艳嫁给了吕耀北。

然而新婚当夜,“提枪上阵”冲杀一番的吕耀北发现没有见“红”,原来刘艳在嫁给他之前已经有了相好,而且她的相好就是吕耀北的顶头上司——宪兵大队大队长,顿时感觉头顶一片绿油油的青草地的吕耀北破防了,拔出“马牌撸子”配枪准备崩了刘艳,被刘艳的母亲苦苦哀求劝住,刘母提出以刘艳的妹妹刘静代替姐姐嫁给吕耀北换取刘艳一命,刘父也允诺动用自己的关系给吕耀北升官作为补偿,吕耀北同意了。

和刘艳闪婚闪离后,吕耀北又和刘静结婚,婚后吕耀北被刘父调入自己的部队,被提升为中校团副。婚后吕耀北和刘静先后有了三个女儿,但这也不妨碍吕耀北在外面沾花惹草,被他玩过的女人达到了大两位数!

然而,抗战胜利后,国民党政府开始清算汉奸,就在这个档口上吕耀北读过日本人学校的“黑历史”被扒了出来,抗战时被他整过的人此时一起落井下石,让吕耀北因汉奸罪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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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抗战时期的国民党中校军官

1948年,吕耀北在老丈人的运作下被放了出来,但此时已经无官无职,与妻子和三个女儿闲居在老丈人的家中。1949年5月初,武汉解放前夕(武汉解放时间是1949年5月16日),刘家全家逃往台湾,包括吕耀北的前妻刘艳、妻子刘静和三个女儿都去了台湾,唯独对国民党政权失望透顶的吕耀北选择留在了大陆。

新中国成立后,吕耀北成功躲过了镇反运动,还考取了中国人民大学的造纸专业,成了备受瞩目的大学生。毕业后分到邯郸工作,后又调到齐齐哈尔,1956年调入吉林造纸厂任业务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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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建校时的中国人民大学

1957年肃反运动中,吕耀北读过日本人学校以及当过宪兵少校和国军中校的黑历史又被挖了出来,被定为历史反革命判了无期徒刑,被投进长春市第一监狱服刑。1976年拨乱反正后吕耀北北分配到吉林省辉南县杉松岗劳改就业基地,在劳改就业基地期间,吕耀北依靠倒腾黄金攒了一笔钱,并在辉南县找了个老伴定居下来,但好景不长,一年多后两人因为性格不合离了婚。

1986年,已经74岁的吕耀北变卖了辉南的家产回到了老家崴子村,和侄子吕继强一家四口共同生活。眼看吕继强生活拮据,房屋破旧,吕耀北于是出资为吕继强翻盖三间大瓦房,条件是吕继强为他养老送终。

1987年,三间崭新的大瓦房逐渐成型,吕继强家从原本被村里人瞧不起的穷矮矬一跃成了村里人人羡慕的高大上。

有了新房,又有了吕耀北倒腾黄金的积蓄,吕继强家的生活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吕继强也对他的这位老叔非常孝顺照顾,但这个时候吕耀北年轻时候沾花惹草的老毛病又犯了,眼见着侄媳妇高素云的姿色虽然不及他年轻时候玩过的那些女人,但放在农村也是村花级别的,于是不甘寂寞的吕耀北就将主意打到侄媳妇头上,针对高素云又懒又馋又贪小便宜的弱点,吕耀北时不时给高素云一些零花钱博得了侄媳妇的好感后,就趁着吕继强下地的时候对高素云动手动脚,而高素云也就半推半就的从了。

很快风言风语就传到了吕继强的耳朵里,起先他并不在意,但架不住人言可畏,吕继强也开始留了心眼儿,终于在三个月前的一天清早终于撞见吕耀北和高素云捉奸在厨房的锅台上行苟且之事。破了大防的吕继强操起烧火棍将吕耀北和高素云暴打一顿,然后警告他们:“你俩注意了,再被我发现,小心整死你们!

这样的威胁激起了曾经视杀人如同儿戏的前国民党军中校吕耀北的杀心,决定先下手为强,开始了杀害吕继强的计划。

1988年9月23日大清早,吕继强送两个孩子去上学后,就和妻子躺在炕上睡着了,吕耀北觉得机会到了,就轻手轻脚来到厨房找到一把板斧,对着熟睡的吕继强的头部连砸三下,吕继强就这样在睡梦中一命呜呼,鲜血四溅,溅得床上、墙上到处都是。

高素云被响声惊醒,看着惨死的丈夫,顿时吓得浑身发抖,吕耀北大声喝令她去帮他把风。

高素云出去后,吕耀北将吕继强的尸体拖到厨房的柴禾堆里用柴草盖上,再用灶塘里的灰打扫了屋里的血迹。

当晚两个孩子放学回来后,高素云编谎话说吕继强去太原的二姐家去了,糊弄了两个孩子。

9月24日一早,两个孩子上学后,吕耀北又用钱支走了高素云,让她下午再回来,然后将吕继强的尸体碎尸后装了五个塑料编织袋,然后从9月26日和9月27日分别用自行车抛到公拉玛哨口大桥底下和学古东山。剩下的头颅用塑料袋裹了,又用布包了好几层后装在一个皮包里,由吕耀北带着乘坐火车前往哈尔滨后,丢在一个公共厕所的粪池里。

抛尸完毕后,吕耀北让高素云四处散布:“吕继强上山西二姐家打工去了,要是那边好,过些日子,全家都搬过去。

由于吕继强的二姐嫁到太原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情,而且吕继强遇害前曾多次说要去太原看二姐,所以当高素云说吕继强去太原的谎言没有引起任何怀疑,直到吕继强的二姐从太原给他写的信意外的让吕继强的发小王海山拆开看到为止——

在吕耀北的指认下,李连森带着技术员王建、预审员王占民、司机陈启亮在哈尔滨市道里区的一个公共厕所的粪池里捞出了吕继强的人头。

至此,本案告破。最终吕耀北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并枪决,高素云因包庇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吕耀北被枪毙的当天曾要求再见李连森一面,但当天李连森因为办一起变压器盗窃案而不在永吉县,待他回来时法警向李连森转交了一封这个原国民党军中校写给他的遗言信:“李队长,我走上刑场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恨你,也不恨共产党。我这一生,蹲过国民党的监狱,也蹲过共产党的监狱,但我打心眼儿里佩服共产党,如果有一天能联系上我在台湾的三个女儿,请转告她们也不要恨共产党,以后条件允许了就回大陆来,为家乡建设出把力,也算是替她们的父亲赎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