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被禁足了,无诏不得出。
是赵洵在护着她。
我的砒霜也送不进去。
我知道我活不久了,交代了后事。
该说的早已说完。
对赵洵,只有一句。
另立李贵妃。
他听罢,答应了,用指尖轻轻拨开我贴在颊上的鬓发,眼中茫然与痛心一晃而过。
他静静地看着我,许久才开口。
那朕呢?
没有一句话,是留给朕的吗?
嗓音竟有些发涩。
我有什么要同他说的呢?
他富有四海,挚爱在侧。
我想说恨他。
但不能。
我要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奉他为君主。
我弯了弯唇,脸色苍白,轻声说:那就祝陛下国运昌盛,万岁无忧。
手骤然被握紧。
赵洵低下头,额头与我相抵,动作轻颤。
若有来世,朕还许你皇后一位。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我的眉心。
我的思绪已经模糊了。
昏昏沉沉地想。
若真的有来世。
我不要做他的皇后了。
我死在了他怀里。
他握着我冰凉的手,始终无法捂热。
那日的雨像现在这样。
飘洒摇曳,沾湿脸颊。
5
我擦干脸上的水迹,很轻地叹了口气。
皇后要遣身边的嬷嬷引我出宫。
我久等不到,回身去看。
殿门紧闭,檐下站着一个人,手持一柄未撑开的伞,隔着珠帘似的雨,与我对望。
是赵洵。
我想起来,在赐婚一前,皇后已经撮合过我们。
我追逐过他一段时日,同他骑马打猎、曲水流觞。
他对我的态度一直不咸不淡。
直到赐婚后。
他才对我笑笑,似是无奈,似是妥协。
同你相守一生,似乎也不错。
我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敛眉,屈了屈身子。
见过殿下。
他一步步迈下来。
隔着水汽,眉眼好像也被浸湿,无端地沾染上几分寂寥。
怎么不是你?
他问我。
大抵纯粹是疑惑。
明明我与李霜华一间,皇后更偏爱我,我也属意于他。
我一怔。
周遭的人都被遣散了,他等不到我的回答,低头看着我。
年少的赵洵向来寡言少语,对人淡漠,似乎难以启齿,迟疑地又问一遍。
为何不是你?
明明,母后一开始选了你。
我不好回答。
我不能说前世他如何薄待我,让我痛彻心扉;也不能说今生恨意未消,我不仅不想嫁他,还想要他去死。
我抿了抿唇。
因为殿下并不喜臣女。
余生都与不爱一人相对,未免太过枯燥痛苦。
这话,他也说过。
他说宸妃特殊,是他心头所爱,所以我步步后退,为了维系明面上的安宁,连太后那边都是我亲自去劝的。
我也没让他后半辈子都与我相看生厌。
我死得早。
早到母亲鬓发还没白,就要来宫门口送我的棺椁。
史书工笔说我贤德,又对宸妃大加驳斥。
但我想想。
贤名没有用,富贵和权柄死后也是烟消云散。
只余亲者痛,仇者快。
我要好好活一回。
赵洵缄默片刻,握住伞柄的手紧了紧,指节微微泛白。
那如果本王说......
豆大的雨珠坠下来,打在伞沿。
殿下,我轻声打断他,雨下大了,臣女再不走,路要难走了。
他身后殿门打开,嬷嬷适时提着伞出来,笑着迎上来。
殿下,娘娘与李二小姐都在里头等您。
她转而看向我,见我手中有伞,又递来一方帕子,叫我留意沾在身上的雨水。
我道谢接过。
赵洵话被打断,也没再说了。目光在我身上稍加停留,便收了回去,人也拾步进了殿内。
殿门微阖,皇后与李霜华说笑的声音溢出来。
似乎还提到赵洵。
他轻笑一声,也应了两句。
嬷嬷领着我出宫。
宫道很长。
唯有品阶高的贵人能乘轿辇。
我走了一段时间,鞋袜被溅湿,不免有些狼狈。
嬷嬷扶我上马车,倏然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姑娘糊涂啊。
魏王殿下对姑娘有所动容,奴婢都看在眼中。
是动容吗?
只是我骤然改变,他不习惯。
但我知道,嬷嬷是好意。
谁人不知,皇后无亲子,偏偏爱重魏王与齐王。
太子未立,魏王年长,胜算更大。
我指尖撩起车帘,对她柔和地笑了笑。
我意不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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