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岁生日那天，我坐在阳台上，望着院子里光秃秃的老槐树发呆。
那棵槐树是我年轻时亲手栽下的，树下曾经是孩子们嬉闹的地方，如今却只剩下孤零零的枝桠在寒风中摇摆。风透过窗缝钻进屋里，凉得刺骨。
屋子里，老伴张翠兰正在厨房忙着做饭，炖锅里传出肉香，但我的心里却泛起隐隐的酸楚。
这一年，我和张翠兰的身体状况都大不如前。我前阵子体检发现血压偏高，张翠兰也因为劳累开始腰酸腿疼。
我们这对老夫妻省了一辈子，退休后每月加起来只有不到五千元的退休金，却还要替儿子刘鹏还房贷。
五年前，我为儿子买房子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我们看着辛辛苦苦攒了大半辈子的钱离开银行卡，心疼得直哆嗦，但想到儿子就要有新房住了，可以在大城市安家落户，孙子孙女可以有更好的教育环境，对未来也是充满了期待的。
我们想着，现在苦点累点没关系，只要儿孙过得好，就值了。等到他们过上好日子了，我们也可以享受天伦之乐。
可如今，我们年纪更大了，生活压力却丝毫没有减轻。儿子的收入不高，无力承担房贷，我们不得不省吃俭用帮儿子还房贷，以至于操劳过度，老两口身体状况都大不如前。
看着我与老伴的诊断单，我心里明白，再这么下去，恐怕连养老都成问题了。毕竟一旦身体垮了，钱也花完了，我们老两口又如何生存下去？
那天，我下了一个决定：不再帮儿子还房贷了。
这句话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出现，似乎每次说一遍，心里就稍微踏实一点。可这话真要说出口，又让我无比忐忑。
儿子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当爹的冷血？会不会埋怨我不顾他的难处？
我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最后还是咬咬牙，决定试着和儿子谈一谈。第二天，我把儿子刘鹏叫回了家。
他一进门，我就让他坐在沙发上，开门见山地说：“鹏子，爸想和你聊聊。”
刘鹏看着我，愣了一下，大概是觉察出我的语气和平时不大一样。他笑着问：“爸，啥事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房贷的事儿，爸妈是真供不动了。”
刘鹏听了，眉头顿时拧在了一起。
他试探着说：“爸，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怎么突然说供不动了？”
我叹了口气，把这几年记下的账本拿出来摆在他面前：“鹏子，不是爸不想帮你，可你看看咱家的日子。这几年，你妈为了省钱，连水果都舍不得买，家里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添过。你妈的身体越来越差，医生说她得多吃点好的，可我们哪敢多花一分钱？房子是你的，责任也该是你的，爸妈这把老骨头，真撑不住了。”
刘鹏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指慢慢翻动着账本。我以为他听进去了，心里松了口气。可没想到，几天后，我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亲家母带着怒气的声音。
“老刘，你们家这是啥意思？你们不还房贷了，我那每个月的3000块生活费咋办？”亲家母劈头盖脸地质问。
“啥3000块钱？”我愣住了。
亲家母冷笑了一声：“你儿子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费啊！现在他跟我说不给了，说是你们不愿意再帮他还房贷了，他压力大得很，让我自己想办法。我一个孤老太太，靠的就是这点钱过日子，你们这样也太狠了吧！”
听着亲家母的话，我的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了。我和张翠兰省吃俭用，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连水果都舍不得买，却替儿子还了五年的房贷。
可我万万没想到，刘鹏竟然每个月还给亲家母3000块钱！这五年，我和张翠兰吃尽了苦头，自己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添过，可亲家母却靠着我们替儿子分担的房贷，过得舒舒服服。这一刻，我感到无比寒心。
当天晚上，我把这事告诉了张翠兰，老伴听了直接坐在沙发上抹起了眼泪：“老刘，这些年咱们是不是做错了？咱们什么都舍不得，为了帮鹏子，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可他却这样！”
我握紧了拳头，心里一阵酸楚。是啊，这些年，我们把儿子刘鹏当成了生活的全部，事事为他考虑，可他却没有为我们想过半分。
我心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我们为儿子已经付出了太多，现在是时候为自己着想了。
几天后，儿子刘鹏和儿媳王丽一起回了家。他们坐在沙发上，神色不安地看着我。我知道，他们是来求我们继续还贷的。
果然，刘鹏开口了：“爸，我和丽丽最近压力太大了，实在没办法。房贷的事，还是得麻烦你们再帮帮忙。”
王丽也红着眼睛说：“爸妈，我们真的不是不想承担，可是鹏子一个人扛着太难了，我们压力实在太大了……”
我看着他们，心里又气又痛，但更多的是一股说不出的疲惫。
我叹了口气，语气坚决地说：“鹏子，丽丽，我知道你们难，可爸妈也不是铁打的。我们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再这样下去，连养老的钱都快没了。房贷的事，我们真的帮不了了，你们得靠自己扛起来。”
刘鹏听了，脸色变得难看，想再说什么，但我摆了摆手，打断了他：“鹏子，房子是你的，责任也该是你的。爸妈这几年能帮你，是尽了全力。可人活一辈子，谁都不能总靠别人，爸妈老了，实在扛不动了。”
刘鹏沉默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爸，我知道了。这事我自己想办法吧。”
从那以后，我和张翠兰不再插手儿子的房贷，日子虽然清苦，但心里却轻松了许多。我也终于明白，人活一辈子，不能总是为别人活着。真正的爱，不是替孩子扛下所有的责任，而是教会他们自己面对生活的风雨。
这一年，我65岁，终于学会了“放手”。或许，这才是做父母的真正意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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