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建国 编辑:冯晓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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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九江港外贸码头已停摆装卸运输,设施设备即将动迁,这片港区,终将被滨江路的延伸段与休闲公园取而代之。我迎着凛冽寒风,奔赴湓浦口的外贸码头,大门上“上港集团九江港务外贸码头”的字样清晰依旧,只是大门紧锁。我上前对门卫说明来意:“我是九江港的老职工,想来看看曾经挥洒半生汗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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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门卫应允后,我踏足码头岸边。昔日货场早已空旷寂寥,几台门座起重机孤零零地矗立江畔,往昔车水马龙、装卸不停的繁忙盛景,早已杳无踪迹。我独自静立码头,任江风拂面,听江水拍岸,那些关于外贸码头的前生今世,如尘封的画卷徐徐展开,在眼前铺陈开来……

九江港的繁华,自古便已扎根。明清年间,这里已是全国四大米市、三大茶市之一,更是景德镇陶瓷的重要集散枢纽。第一次鸦片战争后,咸丰十一年(1861年),九江被辟为对外通商口岸;同治十二年(1873年),汉口轮船招商局九江分局在此设立,码头往来愈发繁盛。1949年5月17日,人民解放军自长江北岸渡江而来,九江宣告解放。1953年,长江航运管理局九江港务管理局正式成立,码头终于重回人民怀抱,码头工人真正当家作主。从此,港区装卸运输日渐红火,工人队伍不断壮大,为九江的经济发展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活力。

九江港外贸码头的百年变迁,正是九江城市经济起落的鲜活缩影。上世纪60年代,为适配港口发展需求,九江港划定功能分区:龙开河以西为货运装卸区,以东为客运运输区,货运装卸板块下设三个作业大队。而外贸码头的前身,正是九江港务局二大队,彼时的核心业务,便是装卸大米、小麦、面粉、茶叶、陶瓷等各类包装件杂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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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记忆,总与父亲工作的二大队紧紧相连。我常跑到码头,看父亲和工友们并肩装卸货物。一袋大米重达一百八十斤,两人搭肩借力,一人顺势右肩扛起,踏着沉重的步伐,在狭窄的跳板上稳稳前行,一步步走出船舱,将米包稳稳放上皮带机,再由皮带机输送至仓库。那时的皮带机,算得上是半机械化设备,正是这简单的输送装置,大大减轻了码头工人的劳作之苦。夏日酷暑难耐,解暑解渴的,是用竹瓢从木桶里舀起的冰镇酸梅汤,那清甜中带着微酸的滋味,醇厚爽口,至今仍深深镌刻在记忆里,久久难忘。

上世纪70年代中期,我在九江港子弟学校就读。那时的九江港,“大会战”是常有的事,核心宗旨便是快装快卸,全力压缩船舶停港时长。我们学生也会投身其中,从火车上扛起五十斤重的面粉袋,一路扛至仓库。待装卸任务圆满收尾,我们冲个热水澡,便到食堂领取免费餐食——砂钵蒸就的香糯米饭,配上一份油润鲜香的米粉肉,那是彼时最诱人的美味。一口热饭下肚,一身的疲惫便瞬间烟消云散。

上世纪70年代末,九江港二大队已基本实现装卸机械化。5号、6号码头均为钢引桥式码头,钢引桥连接墩船与岸边斜坡道,枯水期下移、涨水期上移,适配四季水位变化。吊车、电瓶车、皮带机、平板汽车各司其职,不仅大幅降低了装卸工人的劳动强度,更让装卸效率实现了质的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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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国务院正式批准九江为对外贸易口岸,九江港迎来全新发展契机。1986年9月,由交通部投资兴建的九江港外贸码头破土动工,工程在原二大队港区的基础上扩建而成。为保障建设顺利推进,当时拆除了码头周边百余户民居和11个单位,拆迁居民统一安置在十里大道10号3楼的统建楼内,单位则安置在不同地方。历经四年建设,1990年8月,一座现代化的进出口外贸码头傲然屹立于浔阳江畔,其规模与功能,在当年长江航运沿线的港口中,稳居前列。

这座新生的外贸码头,坐落于龙开河西岸,背靠九江火车站,拥有300米码头岸线,陆域占地面积达41000平方米,采用高桩板梁式结构,又称岸壁式码头,可同时停靠两艘5000吨级海轮。港区配备4台龙门吊,最大起重能力达25吨,可承接20尺标准集装箱装卸;更设有铁路专线,一次可停靠20节车皮,载重汽车亦可直接驶入港区作业,新建三座大型仓库,综合货物通过能力高达70万吨。伴随外贸码头的建成,原九江港二大队正式更名为九江港务管理局第二作业区。

外贸码头的高光时刻,定格在1992年7月17日。这一天,洪都拉斯籍“金敬”号(韩国建造)货轮缓缓靠岸,成为抵达九江港的第一艘外籍船舶。我有幸以九江港职工的身份,参与了这场意义非凡的靠岸庆典,这份荣光,至今铭记于心。

时代浪潮滚滚向前,港口改革步履不停。2005年4月1日,九江港务管理局实行政企分开,港口行政管理职能划归新成立的九江市港务局,装卸运输业务则由新组建的九江港口集团承接,外贸码头随之更名为九江港口集团第二装卸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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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底,九江港口集团整体改制,由上港集团兼并重组,上港集团斥资5亿元,成立上港集团九江港务有限公司。2009年底,上港集团在九江城西港区建成集装箱码头,自此,老外贸码头的集装箱装卸与外贸核心业务正式落幕,仅保留铁矿石、钢材等散货的装卸运输业务。

回望往昔,2008年九江港集装箱吞吐量已达8万标箱;再看今朝,2024年九江港集装箱吞吐量已突破100万标箱,翻天覆地的变化,见证着港口的蝶变升级。同时,证明了九江港口的建设与九江经济发展休戚相关。

我伫立码头,回眸远望,寒风中的外贸码头静默无言。它的百年沧桑与荣光,终将沉淀为港口人心中最珍贵的记忆,也成为九江这座城市,一段不可磨灭的时代印记。

【作者简介】

陈建国,原九江港务局职工,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