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的猛士出于人间;
他屹立着,
洞见一切已改和现有的废墟和荒坟,
记得一切深广和久远的苦痛,
正视一切重叠淤积的凝血,
深知一切已死,方生,将生和未生!
序幕
他本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更没有恣意挥舞的权杖,但他却以光辉的人格和思想,召引了大群年轻的奴隶,同数千年的僵尸政治、专制、强暴、虚伪、保守和蒙昧,进行着充满韧性且顽强的战斗,从未屈服、亦未停顿。因为他相信,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只能在沉默中灭亡,他向世人发问:从来如此,便对么?
他曾说: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以至于从他的目光中,人们只能望见直逼现实的愤怒的火焰,但他却把对于民族和人类的热爱,深沉地埋藏在心底,于是他希冀: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他宽容,然而威武,那是不可欺侮的。在中国的思想文化界,从没有一个人像他一般为自己赢得众多的敌人、像他一般招致密集的刀剑,但在这无比险恶的战场之中,它从不惧怕孤军奋战,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建树了超人一等的功勋,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获得更为辉煌的战绩。
在他生活的时代,处处充斥着惨淡的人生、淋漓的鲜血、愚妄的欢呼、悲惨的嚎叫、升腾的地火、人间的悲辛,还有数不清愤怒的怯懦者,抽刃向更弱者,但却少有失败的英雄、少有韧性的反抗、少有敢单身鏖战的武人、少有敢抚哭叛徒的吊客;见胜则纷纷聚集,见败则纷纷逃亡。
这曾让他感到深深的绝望,他曾将这样的社会,比喻为一个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铁屋子,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醒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所以他说:做梦的人是幸福的,倘没有看出可走的路,最要紧的是不要去惊醒他。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以走。既然如此,倒不如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摹画着古老的文字所铸就的古老的碑文,了此一生。
可在那个风云激荡的年代,他终究不甘于平凡,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所以即便沉默让他感到充实,开口让他感到空虚,但在彷徨之后,他依然选择了奋而呐喊。他认为,因绝望而反抗者,要比因希望而战斗者更勇猛、更悲壮。人生现在实在痛苦,但我们总要战取光明,即使自己遇不到,也可以留给后来的,我们这样地活下去罢!他说: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于是他将古老的象形文字,变得那么平易、那么新鲜、那么富于生命的活力,并以此为武器,战斗终生。他相信在这条路上,自己绝不会踽踽独行,因为我们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辉,这就是中国的脊梁。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就这样,他以矮小瘦弱的身躯,挺起了一个民族的脊梁,他虽英年早逝,却以燃烧般的生命,成为千千万万追随者精神的火光。在那个他由此得生、也由此得死的时代,在中国的思想文化界,树立起两座丰碑:一座是鲁迅,还有一座也是鲁迅。叛逆的猛士出于人间;他屹立着,洞见一切已改和现有的废墟和荒坟,记得一切深广和久远的苦痛,正视一切重叠淤积的凝血,深知一切已死,方生,将生和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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