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帝陵采风札记(中篇)文/王世辉
旧山门的前方,正对中间门洞,置有一尊四足两耳青铜大鼎,鼎内植立着燃烧未尽的香烛,依稀袅袅着烟火的跳荡,那气息仿佛正漫散于风中,接受辽远天空的收藏……但不知,焚香燃烛者已踪归何处了。
旧山门的右手一侧,相距数十米,有一亭子,亭内悬挂一只形体庞巨的青铜大钟。此钟名为“中华二帝钟”,当地人又管它叫“平安吉祥钟”,据说,连撞三下,既能获得平安的护佑,又能赢取吉祥的加持。在寇四郎的极力撺掇下,我挥动横悬于低处的木杵,用力撞响了钟,顿觉激澈的青铜之音穿透肺腑,不绝地萦绕耳际,神魂倍感舒泰。
越过旧山门,拾级而上,便是高大宏阔的棂星门。“棂星门”三个大字,金色鲜亮,熠熠烁目,凸显于黑底色的木质横幅匾额上,甚为抢眼。这是著名诗人汪国真的手迹,款识中标明年份“乙丑”。汪国真抵临二帝陵,这是我不曾听闻过的一件事,这反倒好,使我体味到一份别样的新鲜,嗅到了陵区空气中因当代诗歌和诗心而飘逸起来的纯粹……
据“百度百科”解释,“棂星”即灵星,又名天田星。《后汉书》记载,汉高祖祭天祈年,命祀天田星。天田星是二十八宿之一“龙宿”的左角,因为角是天门,门形为窗棂,故而称门为棂星门。帝王祭天时,要先祭棂星。袁枚在《随园随笔》中说:“后人以汉灵星祈年与孔庙无涉,又见门形为窗棂,遂改为棂。”在宋代,棂星门又称“乌头门”,文庙修棂星门,象征祭孔如同尊天。文庙中的棂星门是在明太祖洪武十五年以后出现的。后来人们又将棂星解释为天镇星、文曲星、魁星。古人认为“天镇星主得士之庆,其精下为灵星之神”,以棂星命名孔庙大门,象征着孔子可与天上施行教化、广育英才的天镇星相比,又意味着天下文人学士汇集于此,统一于儒学的门下。
很明显,这段文字是对山东曲阜孔庙棂星门的阐述。但我们可以从中得出一个判断:有棂星门的陵庙,均可尊天、尊圣。这也就为二帝陵缘何会置建棂星门找到了答案——颛顼、帝喾在一段历史时期内,曾是世人心目中的“天”与“圣”,尊宠无比,理应配享此份荣耀。
进了棂星门,向右手边一转,便是碑廊。名副其实,廊内墙壁上嵌建了一通一通的石碑,据碑刻文字显示,数量多达165通。这些石碑的碑首,均镌刻有透出石质底色的阴文,或为“御制祭文”,或为“御制祝文”,或为“御祭碑文”,像一篇篇碑刻文字的标题,醒豁地提挈着文字和石头的灵魂。“御”是封建时代帝王的专用字,由此可见,这些碑碣都是历代帝王谒祭二帝陵的遗存和明证。细看每通碑碣的落款,发现从明太祖洪武年到明思宗崇祯年,从清太祖天命年到末代皇帝宣统年,都有,这足以证明,至少从明代起,二帝陵就成了皇家祭祀的场所。碑上所镌刻的文字,皆可称得上书法艺术和碑刻艺术珍品,价值极高,据寇四郎介绍,随便用纸张拓下一份,就能卖好几千块钱。他的介绍,更加激发了我探索艺术瑰宝的热望,不由得再度赏鉴起来……
走出碑廊浓郁的艺术氛围,一眨眼工夫,我已置身正殿之前。殿前香炉里,装满了拜谒者的虔诚与敬仰。此时,我的目光被正殿大门两侧楹柱上的联语深深地胶住了。联语分列左右,其一曰“承轩辕制历法创人文定九州一统华夏则颛顼”,另一曰“继炎黄施仁政冶金银成百姓育泽民族乃帝喾”。联语用词极简,概括性极强,全面总结了颛顼、帝喾二帝的丰功伟绩。这丰功,岁月昭彰着,这伟绩,历史铭记着,彪炳千秋万代,史圣司马迁在《史记·五帝本纪》里就曾作出了“日月所照,莫不砥属”和“日月所照,风雨所至,莫不从服”的高度评价。我想,这大概也是后人把二帝的地位定格为“人文始祖”的原因吧?
正殿内,平行并列的二帝塑像高大威武,庄严肃穆中却又透着和蔼可亲,他们的目光是平静的,炯炯的眼神似乎观照着芸芸众生,又似乎深切注视着每一位前来祭拜的人。一言以蔽之,在二帝的塑像前,我的内心宛如一池被激活的春水,展开了连篇的浮想……
正殿内东西两面山墙,是壁画的世界,画幅全部由掐丝珐琅工艺制作,表现形式很写意,内容也很抽象,像两卷分置于两个案头的朦胧诗篇汇集,充斥着浓浓的象征意味。照直说,我没怎么看懂,但我敢肯定,画面所描绘的一定是两位先祖的不朽勋业,抑或还有历史生活情景的再现。没看懂,并不影响我去感受那份生动。
从正殿出来后,我便在寇四郎引领下,沿着乾坤大道,朝着颛顼陵的方向,一步一步往前走,一步一步走进岁月的纵深。顺便交代一下,乾坤大道是明代铺设的一条主路径,至今保存完好,一块一块明砖结构着易经中的卦象,仿佛传递着神秘的符号和启迪的讯号。脚步结结实实地踏在上面,我的内心是澄澈的,同时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亵渎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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