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他只丢下一句:“别安排欢迎队。”距离上一次踏上延寿老地,已经整整三十年。
那三十年里,他参加过长征、打过淮海、在1955年领到“两颗金星”军衔;可真正让他惦念的,是故乡那几座青山与当年牺牲的朱青勋。此行的核心任务,就是为朱青勋备碑立传。
车队缓慢南下。穿过石家庄时,公路旁的合作社院子里铺满稻谷,他摇下车窗大声询问:“收成咋样?”几个农人高声答:“好年景!”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回来的意义不只是立碑。
9日拂晓,车辆拐进延寿。山间炊烟轻飘,狗叫声此起彼伏。两名警卫下车后端着冲锋枪警惕扫视,李涛抬手示意:“回家了,枪放下。”短短六个字,村民听得清楚,也看见了将军的底气。
他想起1927年冬夜,同样的巷子,他带十几名游击队员钻进稻草堆,用仅剩的三发子弹抵挡团练。那时没有归属,只有血腥与饥饿。如今的宁静,是用多少条性命换来的,他心里明白。
村头祠堂改成小学,墙上贴着生产计划表;昔日地主少爷正挑着麻袋。变化巨大,却不张扬。李涛站在路口看了很久,才迈步进三叔院子。
侄子李世商扑过来:“伯伯,借我戴下红五星帽子!”李涛笑着把帽子扣到孩子头上:“行,别歪着脑袋。”屋里瞬间欢声一片,枪声的阴影再没出现。
当天,他拎着三百元现金走村串户:“钱不多,添点化肥。”乡亲推辞,他把钱袋硬塞进对方怀里,转身就走。
午后,他到延寿高小。操场上百余名师生围成半圆。他随口发问:“粪肥臭不臭?”孩子们笑答“臭”。他接道:“庄稼离不开它,革命离不开群众。”雨丝落下,警卫撑伞,他摆手拒绝,师生与将军一起被雨水打湿,却没人挪动脚步。
11日,县里举行朱青勋烈士殉难三十周年纪念。礼堂里一百五十人鸦雀无声。李涛脱稿讲述朱青勋由教书先生到党支部书记的经历,声音不高,却层层递进。讲到烈士遇害,他停两秒,抬头望梁:“他牺牲时才三十岁,比你们不少人还年轻。”几位老同志站起补充细节,气氛庄重。
大会结束,他带人勘选墓址,确认地基不滑坡水线不渗漏。县委想请省里设计院,他摆摆手:“高度六米,碑心八个字——人民不会忘记。”
14日清晨,吉普再次启动。临行前,他给三叔留下一张纸,上面写着修桥、办农具合作社、保护杉木林的预算,落款简单:李涛,1957年11月。
同年年底,汝城烈士亭完工,通往延寿的简易公路也开始铺设。乡亲们提起那次归来,总会重复一句平常话:“回家了,收起来。”这句轻声嘱咐,既是对和平最直白的宣示,也把一位老兵与故土紧紧扣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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