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的夜风直往骨头里钻,斗山遗址那边灯光像白昼,三十多位考古人提着箱子从各条线赶过来,探方里一截截剖面一露出形态就把人吸住,“两墙三壕”这四个字在灯下更清楚,城墙截面像切开的年轮,谁看都明白这里的时间不一般,说话不自觉压低,“这口径太早,长江下游城址的头一茬,往前推了一千年。”。
十二月十三日的现场论证,大家蹲在探方边沿,刷子一点点拂开浮土,夯层十厘米一道,一排排像尺子量过,壕沟的边线和淤填物分界干净,“‘两墙三壕’在更晚的崧泽里见过,这里更早就用上。”。
领队拿出分布图,指着斗山与横山之间的缓坡,北高南低,走向顺水,地貌像是天生配合工程,墙与壕的关系不是简单阻挡,更像把水引走,专家们盯着地层变化看,提出一个朴素的判断,“这套设施重在治水,城从水利起家。”。
库房里摆着新出土的器物,数量近两千,玉璜玉玦放在同一排,磨制面的光泽均匀,边缘转角细,旁边一箱一箱石纺轮,尺寸接近,边缘圆顺,现场记录做得密,规格的统一性把作坊两个字带出来,交流和交换的路径也跟着显形。
墓地那边的信息更直指社会结构,马家浜时段的墓里,人骨保存完整,面部覆盖故意打碎的陶豆,这是这个系统里独有的“毁器葬”,随葬物的精细程度和周边普通墓的差异拉开,墓主人所处位置不言自明,上层的影子就这么显出来。
学界把两地放在同一条线上看,“良渚有玉琮玉璧,斗山见玉器生产的痕迹,良渚有大规模水利,斗山是‘两墙三壕’的控水尝试。”五千与六千对照,传承和源头像一条河,前后的关系能对上。
太湖流域早期城址一直缺口明显,教材上多是片段描述,斗山这一块把空白补上,六千年前的这片地界,居民不再散落,组织化的聚落形态已经成立,城邦的雏形能用地层去指认。
和良渚再比,良渚城墙见到“草裹泥”的大工程,斗山的墙体以夯土为主,布局却把规划意识说得很足,礼制在良渚成熟,斗山的玉器更朴素,但礼器的意向已在,演进链条从工具到礼制,节点清楚。
浮土里筛出碳化稻粒,检测给出粳稻的属性,和今天无锡一带的栽培系统有亲缘,六千年前这里的人已经把水稻稳稳种起来,食物来源稳定,城与作坊与祭祀才有了底气,社会结构有粮食支撑,推演不会偏。
村口的老人每天沿着围挡走一圈,年轻时在田埂上拾过碎陶,手里把玩觉得质感特别,今天再看,时间跨度被拉直,家门口的土地往下就是六千年的层位,村子的历史感一下子厚起来。
展厅中央放着“两墙三壕”的模型,电子屏复原稻作、作坊、引水的场景,动画基于器物和遗迹证据来推,观众站在模型前,空间尺度和工艺手法一眼能抓住,历史变得可感。
周边巡查发现更多聚落点位,密度和级差显示斗山是区域中心,下一步往城内功能分区摸,居住区、手工业作坊、祭祀区域,哪个先露头哪个先做,网格化推进,城内的组织结构会更明晰。
探方里小铲子的动作不急不缓,陶片、稻粒、夯窝、灰坑,每一件都有自己的位置和语义,埋在地下的城,改变的是对历史的认识,也让人看见这条大河的连续性,从马家浜到良渚,从史前到今天,火种一直在这片水网边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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