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世纪30年代,异军突起的穆斯林阿拉伯人横扫整个近东世界。在尝试占据拜占庭叙利亚属地的同时,还直扑波斯治下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而去。尽管萨珊王朝依旧将这些地方视为京畿重地,却早就因多年的内耗与外战中被掏空身子。以至于在战略防御中处处被动,闹出不少荒腔走板的军事灾难。
发生在633年5月的瓦拉贾战役,便是折射其无奈与不甘的一场大规模溃败。
早在公元7世纪初,库思老二世治下的萨珊波斯还忙于在西部各头攻城略地。他们利用拜占庭帝国的连续内乱,成功将叙利亚、巴勒斯坦、埃及和大半个小亚细亚都抢夺过来。甚至一度兵临欧洲,将惶惶不可终日的罗马人都围在君士坦丁堡城内。似乎只要再坚持几个月时间,就能彻底完成历代统治者所宣扬的伟大复兴。
然而,即便战争的走向总是有利于萨珊军队,波斯人还是为这场豪赌付出了沉重代价。坐镇泰西封的万王之王,首先将全国各地的骑士阶层都招募起来。但这些人的装备、粮饷和个人财富都源自名下地产,无法在长时间的总体消耗战中坚持太长时间。以平民阶层居多的步兵队伍也与之类似,几乎要自己包办大部分远征成本。即便是驻屯各市政的常备力量,也是由本地居民按固定比例缴纳赋税供养。虽然他们都可以靠战利品和赏赐来解决眼前困难,却也需要及时收手去开展修养声息。因此,只要罗马人继续与之保持对抗,波斯全国就必须维持在高消耗状态。
波斯耗尽全部国力 才勉强占领拜占庭的几个东部行省
于是,当拜占庭在希拉克略皇帝的率领下大举反击,靠胜利掩盖住的所有矛盾便彻底爆发出来。例如撑起波斯军事力量的骑士阶层,就纷纷因个人阵亡或田产荒废而导致家庭破产。特别是那些源自帕提亚前朝的旧贵族,更是为国王权力的日益失控而心怀怨气。最终酿成大将沙巴拉兹的自封为王,并顺带拉走一大批早已厌倦战争的东部贵族骑士。至于承受能力更差的平民步兵,同样因战乱的悬而未决而损失惨重。早先还能供养其开销的定居城镇,大都为满足君主的好大喜功而入不敷出。对罗马方面的关系僵化,也让国际贸易和商业税都陷于瘫痪。随即又有更多的普通人被强制征召,沦为抵消社会财富缩水的可悲消耗品。
最终到公元627年,萨珊王朝的最后一支中央机动部队在尼尼微战争中全军覆没。库思老二世也被反叛贵族们拥立的卡瓦德王子处死,从而导致帝国全境的分崩离析。虽然从埃及回师本土的沙巴拉兹没能夺取大权,但各地方山头间的代理人却层出不穷,如走马观花般被不断抬出泰西封的宫殿。直到年纪轻轻的伊嗣俟三世在5年后坐上王位,整个波斯内部才因疲惫不堪而暂时重归于好。但他们与罗马邻居的关系依旧紧张,使贸易和商业经济都无法恢复到战前水平,农业和手工业者更是得不到喘息之机。
波斯国内的骑士阶层 因长期战争而家破人亡
中世纪手抄本上的 伊嗣俟三世登基
公元632年,也就是伊嗣俟三世登基的同时,南方的穆斯林阿拉伯人也失去了先知穆罕默德。许多先前勉强臣服的城市或部落,纷纷为重新掌握话语权而起兵发动叛乱。哪怕不能再从拜占庭或萨珊手中获得津贴,还是让新上位的伯克尔哈里发都吓出一身冷汗。穆斯林阵营也就此得出结论:如果不能摧毁身边的希腊与波斯势力,那么自己终究会遭信仰基督和犹太的同胞们反攻倒算。
次年,几路穆斯林军队开始冲出阿拉伯沙漠,几乎同时向拜占庭与萨珊的腹地发起进攻。但伯克尔还是对以上两个目标都有非常清晰的针对性定位。由于波斯人的王都就在美索不达米亚,阿拉伯人料想会在那里遭遇更为激烈的抵抗。于是将作为罗马边区的巴勒斯坦和叙利亚当作主要征服对象,收割这片长期遭战乱摧残又富含经济潜力的应允之地。后来的局势发展,也基本坐实了这种判断。远征军在西线几乎没有遭遇太大规模的反抗,反而能在对手集中有限的兵力后再予以围歼,达到事半功倍的奇效。但波斯人的东线防御同样被证明是外强中干,空有数量优势却在质量上更为差劲。于是,包括名将哈立德在内的一批精锐骨干,被迅速调往当地。从而拉开了萨珊王朝的闪崩剧情大幕。
阿拉伯人几乎同时对罗马和波斯发起进攻
公元633年4月,哈立德率领麾下的17000名穆斯林军队,进攻毗邻波斯湾的科威特地区。虽然萨珊军队一直有针对阿拉伯沙漠的永固防御体系,却将针对方向设定为西面,显然还是以防御拜占庭罗马人和他们的阿拉伯附庸为主。一旦新来者直接从南部的缺口绕道渗透,这条依托城镇+边墙的防线便瞬间失去了大部分功能。于是,数目达20000人的波斯民兵和地方部落被派来予以阻挡。但负责指挥的军官却极度不信任他们,选择以锁链绑定的方式阻挡胆小者逃跑。结果,两翼的骑士阶层因交战不利而率先斩断链条跑路,致使中路步兵惨包围遭屠戮。
当月晚些时候,新一批被临时征召入伍的波斯民兵抵达战场,企图将沿着幼发拉底河北上的穆斯林堵在西岸。尽管有在前次战役中幸存的贵族骑兵压阵,他们所能获得的最大助力还是来自基督教阿拉伯仆从。这些最远可能从巴林和阿曼地区赶来的海军成员,用自己带来的舰队堵住了战场河道。然而,急于挽回颜面的波斯贵族却执意要渡河对决,并在过程中遭遇穆斯林武士们的半渡而击。这次,由于身后还有大批步兵挡道,参战的萨珊贵族基本在河道边团灭。尚未完成部署的平民士兵,也付出了超过15000人的惨重伤亡。整个两河流域下游地区也基本为征服者所控制。
哈立德进攻美索不达米亚的路线
消息传到北面的泰西封王都,让伊嗣俟三世大呼情况不妙。他随即下令在帝国全境展开总动员,特别是要求大小米底、法尔斯、呼罗珊和锡斯坦等地方派都送来援军,只留下部分亚美尼亚山区的戍卫力量继续监视罗马邻居。当然,这种大而空洞的运动式口号,早已对大贵族和骑士阶层都失去了感召力。因此,只有数量有限的骑兵部队应招而来,更多是将出身低贱的要塞守备队和城市平民都一股脑的拉上战场。况且因为地域遥远,许多东部驻军都无法及时赶到美索不达米亚勤王,又在无形中为穆斯林征服者们创造了有利条件。
此时,由哈立德大量派遣的间谍已遍布半个美索不达米亚平原。通过该网络提供的可靠情报,穆斯林阵营知道波斯人已拼凑出至少2支独立大军前来。但将领间的不和与消极怠工,让第二批援军的动作异常迟缓。但他们的目的地,都是位于幼发拉底河西安的重镇瓦拉贾。所以,最佳选择就是尽快发起进攻,将相对孤立的第一批波斯援军立即歼灭。
号称真主利刃的阿拉伯名将 哈立德
贵族们的集体抵制 让晚期萨珊只能更依赖步兵作战
公元633年5月,哈立德的15000部队接近瓦拉贾,与稍早抵达的萨珊军队狭路相逢。后者还收拢了许多从前次战役的溃兵,并继续接纳不愿委身于穆斯林的阿拉伯部族。因而在数量上暴涨到超乎以往的30000多人,近乎为对手的两倍规模。
由于手中的骑兵部队匮乏,波斯主将恩达扎哈依旧需要以步兵充当铁杆核心。他将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武装平民分为三个独立战阵,期望以数量优势去消耗穆斯林方面的进攻锐气。主要由中小贵族构成的骑兵,被安排在二线的左右两翼,准备等时机成熟后再策动强势反攻。整支萨珊军队都背靠西北侧的两座小山,以防对手利用机动优势对自己实施包围。加之身旁还有河流与沙漠阻隔,只需专心应付当面的平原战场即可。
瓦拉贾战役中的双方布阵
相比之下,哈立德手头的机动力量就要宽裕许多。由于穆斯林阵营的节节胜利,许多原本生活在两河流域边缘的阿拉伯武士都前来投效。甚至连不少对萨珊王朝失去信心的波斯骑士,也会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另谋高就。因此,哈立德直接将麾下的10000名步兵分成三路部署,自己则亲自率领1000人的二线骑兵负责压阵。余下约4000人的骑手,被平均安排成2支伏击力量。他们在夜里偷偷迂回到战场的西北方向,躲在小山的背面等候最佳时机。
天亮后,两军迅速进入到交战状态。恩达扎哈要求波斯步兵都留在原地,用厚实的密集方阵与复合弓火力迎击敌方挑衅。哈立德见本方弓箭手的数量和射速都不及对方,便投其所好的下达了集团冲锋命令。此举也正中萨珊主将下怀,让数量明显占优的他们看上去已坚不可摧。每当有平民士兵在近战中遭阿拉伯武士斩杀,便立刻有新的炮灰被自动填补上去。早期的穆斯林成员虽以顽强和猛烈冲击著称,也架不住在如此逆境中的反复消耗。最后不得不暂时脱离接触,在士气方面很受挫败感打击,还没能逼对手派遣二线骑兵前来协助。
哈立德与波斯巨人哈扎尔玛德的单挑
于是,哈立德下令全军暂时后撤重组,并为拖延时间而向波斯人提出单挑邀请。萨珊主将自然不愿意同出身卑微的叛乱者进行公平较量,转而派1个名为哈扎尔玛德的巨人出阵应战。结果,早年就混迹于麦地那街头械斗的穆斯林主帅,凭借出众的身手将其一举斩杀。原本已普遍气馁的阿拉伯士兵,也因这段重要插曲而重拾信心。但等待他们的考验也不过是刚刚开始。
恩达扎哈在目睹手下血溅当场后,勒令全军发起最后的反攻。原本在第二线观战的贵族骑兵,开始绕到第一线步兵的两翼,协同向转为守势的阿拉伯阵线稳步推进。哈立德也马上派遣有限的预备队到两翼布防,用有限的骑射手同波斯方面对射。但只要双方之间的血腥肉搏战开启,他们还是会因规模太少而不断后退。
阿拉伯人对萨珊军队的全面包围
关键时刻,哈立德让左右释放提前安排好的信号,召唤潜伏已久的4000骑兵赶来助阵。这些人也立即上马越过仅20-30步高的丘陵,分两路杀向波斯人的脆弱后方。由于萨珊骑兵已尽数陷入两翼的激战,步兵也忙于应付面前的阿拉伯人,便根本抽调不出第三股部队救急。
更要命的是,他们的选择的战场本身就是一个半封闭环境。大部分想逃跑的人,都会被荒漠与水流截断去路,而自己的前方与后侧又同时有追兵压近。只能半推半就的被相互挤在一起,直到连伸手挥动武器的空间都不再拥有,像极了当年在坎尼之战中被围合的罗马士兵。
混乱之中,波斯大将恩达扎哈在左右精锐的保护下突围成功,也顺带捎走了部分幸运儿逃生。困在包围圈中的大不多数则无此好运,再次被穆斯林士兵刷出20000人阵亡的史诗战绩。尽管类似的奋力抗争还远未结束,但萨珊王朝的最后结局却似乎早已被命运给刻意安排。相似而不类同的激战,也将继续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反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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