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擂台比武
在大跃进刚开始时,不知何人首先借用了这个方式,公社、大队开会都搭起临时台子,全体社员都要参加,领导作完报告之后,下属的头儿们都要上台一一表态。如修水利,你讲五天完成,我讲四天完成,他讲三天完成,总之一个要比一个干劲大,行动快,完成好。
记得一九五九年我从黑龙江回家探亲,晚上无事,就和本队的社员们一起参加了大队召开的擂台比武大会。时值正月,春寒料峭,不知是谁头脑发热,提出要提前下谷种育秧。我们的中队长上台讲话时,先清了清喉咙,提高嗓子,先来了一段顺口溜,大意是“春雷一声震天响,各位社员听我讲,上级讲话我拥护,今晚回去动手干,做好秧田下足肥,三天以后就出田。领导要是不放心,敬请检查作指点,我们中队有决心,不夺红旗不眯眼(不睡觉的意思)!”
这时台下社员掌声热烈,欢声雷动,都说我们中队长敢想敢说。说到做到,当天晚上非要强迫各小队在深夜浸了谷种。后来我回到了单位,家里写信告诉我,谷种出田之后,落了一场大雪,谷种全被冻死了。虽然下雪的时候,大队发动各家各户烧旺炭盆火放在秧田边,北风呼啸,根本不可能提高秧田的水温和泥温。据说,这样情况也并不是就是我们大队,全县很多地方都是如此。
二、全民大炼钢铁运动
在超英赶美的口号下,不知何处何人头脑发热,想出个“全民大炼钢铁”的点子。在一无设备,二无技术的现实中,有人提出“土法上马,边干边学”的招儿。就这样,一个轰轰烈烈的全民大炼钢铁运动在全国各地勃然兴起。
由于公社有一大二公的优越性,大炼钢铁可以在各大队无偿抽调劳力,要多少有多少。燃料也可以无偿地到处砍伐,想砍多少就砍多少。不少地方把百年参天古树一砍而光,把山上的枞树、杉树、杂树一扫而光,都用于沤炭炼铁。在铁厂的青壮劳力不分男女,昼夜轮班干活,往炼铁炉煽风点火,管他出铁不出铁,反正一不计成本,二不付工资。
如果哪个公社的炼铁炉不出铁,县里可随时展开批判。有的公社头头们,眉头一皱,计上心头,把家家户户的鼎锅钯锅腾了出来,砸烂后倒入炼铁炉内熔化。只要看见有了铁水,便立即敲锣打鼓,红旗招展,带领大队人马向县里报喜,于是砸锅运动兴起。
全民大炼钢铁,确实气派非凡,只要坐车沿着公路走,两旁到处是砸烂的锅,山上倒下的是成片的树木,田上插的是蚂蚁出洞密密麻麻的禾苗,地上栽的是寸土见方的红薯藤,到处是打着红旗干活的农民,此起彼伏的拉歌声,热闹非凡的锣鼓声,确是呈现出了一派轰轰烈烈的景象。但,全民大炼钢铁的砸锅运动战果到底如何?未见成果公布,不了了之。毁了林木,苦了农民倒是真的。
三、放粮食卫星
为什么各地都讲要放粮食卫星呢?那是指粮食产量而言的。你们产量高,我的还要比你高,在浮报虚报风的吹袭下,粮食产量可以闭上眼睛乱报,既无科学依据,也无实际可言,“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报纸上也经常登载:××公社粮食亩产超万斤;××公社粮食亩产6万斤;更高的是广西××公社粮食亩产达14万斤,居全世界之冠,是放得最大最高的一颗卫星。为创高产,放卫星,各地使出了不少绝招,闹出了不少笑话。
除了大放粮食、钢铁卫星之外,其他的农副产品同样放卫星。如“我社黄瓜真正大,一条黄瓜两人拿”。说一条黄瓜80斤,反正你不信也罢,黄瓜卫星已经上天;一个冬瓜四人抬,一个南瓜用车推,一个辣椒一斤半,花生壳可以当船扒;气死猪八戒的大肥猪;急坏牛魔王的大水牛……。什么卫星都有,放的多了,形成卫星满天飞,连太阳光也遮住了。浮夸风造成了严重恶果,害苦了不少平民百姓。
在当时,对有右倾保守思想的干部,上级提出:“不信就看,不通就辩”。专门有人组织那些不吹、不敢的干部到处步行参观,开辩论会,非要说服你,要你也参加那个吹牛行业不可,不然的话,帽子满天飞,只要戴上一顶,休想爬出人来,看你怕不怕。
四、公共食堂
在“组织军事化、行动战斗化、生活集体化”的口号下,各地以中队为单位大办公共食堂。
为了实行“组织军事化”,以中队为单位建立民兵连,出工干活,收工吃饭,睡觉起床,均是以吹号为准。如果遇上大队民兵营演习,则鸣枪三响,各连跑步向大队集体,由营长组织进行演练,真可谓之“八亿人民八亿兵,万里江山万里营”了。
在行动战斗化的口号下,当时的社员,好像都成了机器似的,由人操纵,日复一日,不能走出轨道半步。生活集体化是:由公社统一下令,不准各家各户开伙,由各中队统一办集体食堂。食堂由大队统一调配粮食,不分你我,有饭大家吃,谓之“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开始时,粮食并不紧张,以后粮食逐渐少了,连红薯也作了定量。开始时,集体食堂逢年过节可以打牙祭,以后猪禽都绝迹了,牙祭也就免了。
食堂大多办在旧祠堂内,只好叫列祖列宗让位。不少食堂请来了美术老师,在食堂的墙上画有名式各样的图画。有看图识字的,有八仙过海的,也有穆桂英大战花木兰的。这两位女英雄虽未同朝共代,也无公仇私怨,为何刀枪相对?主要是为妇女半边天加油打气的。有的墙上写满诗句如“人民公社好,歌声到处飘,笑声满食堂,干劲冲云霄”之类的诗句。“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八个大字,则是塞满路头巷尾,处处可见。
五、自食苦果
由于强迫命令、一平二调、浮夸虚报等五股风所造成的恶果,大跃进搞了两年,到一九六O年出现了全国性的饥荒。这恶果的造成,既有灾荒,也有人祸,加上苏联翻脸,撤走援华专家,停建重点建设工程,逼迫还债。在一平二调共产风的吹袭下,极大地挫伤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强迫命令风更加使农民产生了消极抵触情绪。
粮食奇缺,肉蛋绝迹,食不饱腹,只好上山采野菜,摘树叶充饥。还有的人从稻草和包谷桔秆中提取淀粉。由于缺乏营养得水肿病的,患黄胆肝炎的病人充塞医院,因饥饿死亡人数不计其数。
大跃进的苦日子,不管南方北方,不管农村城市。北方吃野菜树叶,南方吃米糠桔根,直到一九六一年,中央搞了个农村工作《六十条》,纠正了五股黑风,取消了公共食堂,才逐年得到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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