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7月的一天傍晚,北平东四一条偏僻胡同里,李介人踩着急促步子推开木门,门内灯火昏黄,他低声问了一句:“姨母在家吗?”这一声并不起眼,却牵动了华北地下组织准备了整整一年的谋划。

彼时辽沈战役的火药味已经漂到关内。东北野战军切断北宁线,锦州岌岌可危;蒋介石急得在沈阳、葫芦岛之间来回飞,硬生生凑出“东西对进”两个兵团,想保住东三省的咽喉。东进兵团的指挥棒交到侯镜如手里,这位黄埔一期、短暂共产党员、又当了二十年国民党将领的男人,再次站上风口浪尖。

地下党盯上的恰是他。李介人作为外甥在延属地完成系统学习后,被派回北平,核心任务只有一条:试探舅舅的真实态度。刘仁慎之又慎,先以黄埔同学安子文名义写劝降信,让李介人带回侯宅“投石问路”。

出乎意料的是,信件送到府上时,侯镜如赴天津未归,家中只有夫人李嵩云。她看完信,面色未改,手指一紧,雪白信纸瞬间散成几瓣,随后若无其事同外甥聊天气茶点。来客叩门,李介人只得告辞。信,被扫入炭盆烧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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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被撕毁的消息通过暗线反馈到城工部,值班人员一度心头一紧,以为前功尽弃。不久刘仁给出判断:李嵩云分寸拿捏得当。她与外甥同桌而坐,说明家庭渠道安全;当面撕信,是在蒋系耳目密布的天津、北平之间给自己“洗清嫌疑”。这种看似冷酷的举动,反而为后续接触赢得了最宝贵的掩护。

十月初,侯镜如飞到葫芦岛。蒋介石在军舰甲板上把他介绍给各路将领,要求“绝对服从”。蒋不知,前脚刚下令,后脚就被心腹将领要求“调92军”,侯镜如的嫡系不在身边,他指挥不顺心。傅作义迟迟不肯放人,塔山阻击战的枪声已经响到震耳。前线胶着,蒋介石焦躁,侯镜如“求援”无果,来回奔波,表面上是为调兵,实质上在割裂自己与蒋系嫡系的关联。

城工部趁隙继续渗透。李介人再入塘沽,联系92军高层;黄翔、张伯权都是侯的老友兼姻亲,几杯茶之后便默认了“家里事一起商量”的暗语。侯镜如电报只回两句话:“同意。听你们安排。”电文简短,立场却站定。

平津之役打响,傅作义被迫与中共谈判。单独起义方案随即搁置,92军归入整体受降序列,孙兰峰、杨成武接收部队。唯一“掉队”的,是侯镜如手中尚未交出的新编318师。这支三千来人的骨干被他带到江南,等待下一个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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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沪杭一线拉响警报,汤恩伯抽走87军、95师,侯镜如握在手里的,只剩那三千余人。廖云泽出现,两位黄埔一期同窗彼此心照不宣:局势已不可逆,不如择机自保。报文传往北平,可惜战事混乱,联络断线,318师再一次错过整建制起义的时机。

四月,渡江战役炮声渐近,侯镜如奉命守徽州。318师被拆得七零八落,只留下一个团随身。廖运周率110师在浙江宣布起义,电报发来:“能否同举义旗?”侯镜如应允,却因通信故障未赶上。两次机会擦肩而过,让他意识到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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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下旬,十七兵团被裁撤,他带残部到了福建。新318师重建,三千五百余人看似整编,实则人心浮动。此时蒋介石只关注厦门、台湾防线,对福州守备已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介人根据中央社会部安排,经香港辗转想再度接头,却始终没能与舅舅面对面。侯镜如被任命为福州绥署副主任,行政职务让他远离营房。面对逼近的十兵团,他留下一张手写命令交给师长:“见机而动,不必顾我。”纸条摺成方块,塞进军服内袋。

1949年8月15日夜,福州北门外枪声连成一片。新318师主动撤出阵地,向解放军张开照明弹,随即弃械,随后协助攻城部队封锁仓库、码头。侯镜如则已由海路赴港,为自己争取一个回归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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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香港寓所电话响起,北京邀请他回国任职。1952年春,他抵达首都,成为国务院参事、国防委员会委员。那年刘仁见到他,握手时轻声说了一句:“夫人当年那一下,真是高招。”两人相视,谁也没再提那封早已化为灰烬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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