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强，你疯了吗？"
我死死盯着姑父，他正低头摆弄着手机，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整个婚宴大厅里，一百多号亲戚朋友都在窃窃私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这一桌。姑父的手机屏幕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蓝光，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动着。
表弟李俊杰穿着笔挺的西装，原本应该是他人生最幸福的时刻，现在却站在我们桌旁，脸色煞白。
"爸，别这样..."李俊杰的声音颤抖着。
姑父头都没抬，冷笑一声："儿子，今天你就看清楚，什么叫亲戚，什么叫白眼狼。"
01
三个月前，李俊杰带着女朋友回家的那天，整个家族都沸腾了。
这小子从小就讨人喜欢，长得帅气，大学毕业后在市里的银行工作，现在28岁了，姑父姑姑早就盼着他结婚。
"表哥，你看我女朋友漂亮吗？"李俊杰拉着一个文静秀气的女孩，满脸幸福地向我介绍，"她叫张晓敏，在医院当护士。"
那天在姑父家聚餐，一大家子人围着张晓敏问东问西。姑姑陈慧娟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往张晓敏碗里夹菜："敏敏啊，以后这就是你家了，别客气。"
姑父也难得露出了笑容，端起酒杯对张晓敏说："丫头，能看上我们家俊杰，是他的福气。我李富强虽然没多大本事，但绝对不会亏待你。"
张晓敏羞红了脸，小声说："叔叔阿姨对我这么好，我很感动。"
"那当然要对你好！"姑父大声说，"俊杰是我们老李家的独苗，他的婚礼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让全城的人都知道。"
李俊杰有些担心地说："爸，我们两个人简单办个婚礼就行了，不用太铺张。"
"胡说！"姑父拍了拍桌子，"男人一辈子就结一次婚，怎么能简单？我已经想好了，要在香格里拉大酒店办婚宴，请最好的婚庆公司，买最好的钻戒。"
我看出了李俊杰眼中的忧虑。
这孩子从小就懂事，知道姑父这些年做小生意不容易，前几年投资失败还欠了不少债。
02
姑父李富强今年60岁了，年轻时靠着一股子拼劲，做过服装生意，开过小饭店，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但是五年前，他听信朋友的话，投资了一个所谓的"高科技项目"，结果血本无归，不仅把积蓄都搭进去了，还借了30多万的债。
这几年来，他一直在拼命赚钱还债，开了个小超市，从早忙到晚。姑姑也去服装厂上班，两口子省吃俭用，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但是为了儿子的婚礼，姑父咬牙决定大办。
"俊杰是我们老李家的独苗，这婚礼办得不体面，以后在亲戚朋友面前怎么抬得起头？"姑父跟姑姑商量的时候，我正好在场。
姑姑有些心疼："富强，咱家现在哪有钱办大酒席？香格里拉一桌就要2800块，按你说的办20桌，光酒席就要5万多。"
"还有婚庆布置、花车、钻戒、新房装修..."姑父掰着手指头算，"这些加起来，没有30万办不下来。"
我试探着说："姑父，要不然我借点给你？"
姑父摆摆手："明子，你也有孩子要养，房贷要还，我不能拖累你。"
他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我想到办法了！咱们陈家这么大的家族，兄弟姐妹十几个，每家出点钱，不就够了吗？"
姑姑皱着眉头："这样合适吗？让人家出钱帮咱办婚礼..."
"什么叫让人家出钱？"姑父声音提高了，"这叫随礼！中国人办喜事，亲戚朋友不都要随礼吗？只不过这次数额大一点而已。"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03
一个月后，姑父在家族微信群里发了那条让所有人都惊呆的消息。
"各位兄弟姐妹，俊杰的婚礼定在下个月18号，香格里拉大酒店。考虑到物价上涨，每家随礼8万8千元。请大家提前准备，谢谢。"
我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在公司开会，差点没把水喷出来。
8万8千？姑父这是疯了吗？
平时亲戚结婚，大家随礼也就一两千，最多三五千，他这一张口就是8万8，简直是天价！
群里瞬间安静下来，没有任何人回复。
我赶紧私聊了几个叔叔伯伯，大家都是一头雾水。
大伯陈大江发语音说："明子，你姑父这是怎么了？8万8？我一年工资也就6万多，他这是要我们全家喝西北风吗？"
三叔陈大河更是直接："这不是随礼，这是抢劫！俊杰结婚是喜事，但也不能这么狮子大开口啊。"
我也觉得姑父这次太过分了，但想到他这些年的不容易，又不好说什么。
第二天，姑父又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怎么没人回复？是不是觉得金额有问题？我再说一遍，每家8万8，这是我深思熟虑的决定。俊杰是咱们家族的下一代，他的婚礼就代表咱们陈家的面子。"
群里依然一片死寂。
第三天，姑父的语气开始变得不耐烦："我等了三天了，连个回复都没有？平时说得好听，什么一家人，什么血浓于水，需要帮忙的时候就装聋作哑？"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在群里回了一句："姑父，8万8确实有点多，大家都有自己的难处..."
没想到姑父立刻就炸了："明子，你什么意思？嫌多？你知道现在办个像样的婚礼要多少钱吗？我要求每家8万8已经很少了，按人头算，你们家三口人，一人才三万不到！"
二婶忍不住了，在群里说："富强，不是我们不愿意帮忙，实在是这个数太大了。我们家老二还在上大学，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
"拿不出？"姑父冷笑，"前两年老二买车的时候，不是一下子拿出十几万吗？现在俊杰结婚就拿不出了？"
群里的气氛越来越尴尬，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04
婚礼前一天晚上，我接到了李俊杰的电话。
"表哥，你能不能劝劝我爸？"李俊杰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他现在每天都在生气，说亲戚们都不给面子，婚礼要办不下去了。"
我叹了口气："俊杰，你爸这次确实要求得太高了，8万8不是小数目，一般家庭真的承担不起。"
"我也跟他说了，但是他不听。"李俊杰无奈地说，"他说已经把酒席订好了，婚庆也定了，现在退不了了。如果收不到随礼，就要借高利贷。"
我心里一紧："高利贷？那不行，利息太高了，会把你们家拖垮的。"
"可是我爸说了，如果明天婚礼上那些没随礼的亲戚来参加，他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们赶出去。"李俊杰的声音都快哭了，"表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俊杰，你爸现在情绪不稳定，你先顺着他，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婚礼是你的大日子，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影响你的心情。"
挂了电话，我一夜没睡好。
我知道姑父是个好面子的人，这些年生意失败让他很受打击，现在儿子结婚，他想要证明自己还有能力办大事。但是他的方式太极端了，不仅伤害了家族感情，还把儿子推到了尴尬的境地。
第二天早上，我还是决定去参加婚礼，无论如何，李俊杰是无辜的。
05
婚礼当天，香格里拉大酒店张灯结彩，看起来确实很豪华。
我到达的时候，发现来的亲戚并不多，偌大的宴会厅显得有些冷清。
姑父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站在门口迎客，脸色阴沉得可怕，看到我的时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明子来了，进去坐吧。"
我发现家族里的主要成员基本都来了，但是大家的神色都很尴尬，小声交头接耳。
李俊杰和张晓敏正在台上举行仪式，新娘子明显有些紧张，不时地看向台下。
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姑父突然离开了主桌，走到角落里掏出了手机。
我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
他点开了什么，然后开始快速地滑动屏幕，像是在查看什么名单。
坐在我旁边的大伯小声说："他这是在干什么？"
姑父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看了看台上正在进行仪式的儿子，又看了看在座的亲戚们。
突然，他大步走到我们这一桌前面，举起手机，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既然你们不把我李富强当亲戚，那我也没必要把你们当家人！"
他的手指悬停在手机屏幕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06
姑父的手指用力点击屏幕，一个接一个的操作让整个宴会厅陷入了死寂。
"叮"的一声，我的手机响了。
我低头一看，微信通知："您已被移出群聊'陈家大家庭'"。
不仅是我，在场的所有叔叔伯伯、堂兄弟姐妹的手机都在同时响起。
大伯陈大江脸色煞白地站起来："富强，你这是干什么？"
"我在清理门户！"姑父的声音在整个宴会厅里回荡，"既然你们不愿意为俊杰的婚礼出钱，那就证明你们根本没把我们当亲人。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留着你们在家族群里碍眼！"
二叔陈大河气得浑身发抖："富强，你疯了！因为钱就要断绝亲情？"
"是你们先断绝的！"姑父指着在场的所有人，"一个个平时说得好听，什么血浓于水，什么一家人。俊杰结婚这么大的事，随礼8万8过分吗？你们知道我为了办这场婚礼，借了多少高利贷吗？"
台上的李俊杰已经顾不上仪式了，匆忙走下台："爸，你别这样，我求你了..."
"俊杰，你给我站住！"姑父厉声喝道，"今天你就看清楚，这些所谓的亲戚都是什么货色。平时占便宜的时候一个跑得比一个快，真正需要帮忙的时候就都装死！"
张晓敏在台上哭了出来，这应该是她人生最美好的时刻，现在却变成了噩梦。
我忍不住站起来："姑父，你这样做太过分了。8万8确实超出了大家的承受能力，但这不代表我们不关心俊杰。"
"承受能力？"姑父冷笑，"明子，你们家前年不是买了辆30万的车吗？现在拿8万8就说承受不起？"
"那是我贷款买的，每个月要还4000多！"我也有些急了，"姑父，你不能因为我们没按你的要求随礼就这样对待家人啊！"
"家人？"姑父的眼中满含讽刺，"家人会看着自己的侄子借高利贷吗？家人会在侄子结婚的时候一毛不拔吗？"
07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三婶突然站起来，眼含热泪："富强，你说我们一毛不拔，那你知道我们准备了多少随礼吗？"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这里面是5000块，是我和你三叔省吃俭用攒了三个月的钱。我们本来想着，虽然达不到你要求的8万8，但这份心意总是有的。"
其他人也纷纷拿出自己准备的红包。
大伯拿出的是8000块："富强，这是我们家能拿出的最多的了，老太太还在医院住院，我们真的没有更多钱了。"
二叔也拿出了3000块："富强，我知道你不容易，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难处啊。"
看着这一堆红包，姑父的脸色变了变，但是很快又变得坚硬起来："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要求的是每家8万8，你们给的这点钱连零头都不够！"
"爸，够了！"李俊杰终于爆发了，"够了！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这是我的婚礼，不是你的复仇现场！"
姑父被儿子的话震住了："俊杰，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宁可不要这个婚礼！"李俊杰的眼中含着泪，"叔叔伯伯们虽然没有按你的要求随礼，但是他们都来了，都带着祝福来了。可是你呢？你在我最重要的日子里羞辱我最亲的人！"
张晓敏也走下台，挽住李俊杰的胳膊："叔叔，俊杰说得对。亲情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姑父看着儿子和儿媳妇，再看看在场所有人的表情，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我...我只是想给俊杰办一个体面的婚礼..."他的声音开始颤抖，"这些年我生意失败，在家族里抬不起头。好不容易俊杰要结婚了，我想证明我李富强还有能力..."
08
看着姑父崩溃的样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姑父，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俊杰优秀，那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也是你和姑姑教育得好。"
大伯也走过来："富强，这些年你确实不容易，但是家人之间不应该这样计较。我们都理解你想给俊杰办好婚礼的心情。"
"是啊，富强。"三婶也过来劝说，"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是亲情没了就真的没了。"
姑父抬起头，眼中满含悔意："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李俊杰走过来，蹲在父亲面前："爸，你没有错，你只是太爱我了。但是爱不应该成为伤害别人的理由。"
"俊杰，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婚礼..."姑父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爸，还来得及。"李俊杰握住父亲的手，"只要你愿意道歉，重新建立家族群，大家都会原谅你的。"
姑父看着在场的所有亲戚，慢慢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我李富强今天做得太过分了。我为我的行为向大家道歉。"
大伯赶紧扶起他："富强，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对不起的。"
姑父掏出手机，重新建立了家族群，一个一个地把大家拉了进来。然后他在群里发了一条长长的道歉信息，并且表示不再要求任何人按照他的标准随礼。
李俊杰和张晓敏重新回到台上，完成了被中断的仪式。这一次，台下的掌声格外热烈，因为大家不仅在庆祝一对新人的幸福，更在庆祝家族关系的重新和谐。
婚礼结束后，我们用大家凑出的钱帮姑父还了部分债务，并且约定以后每个月大家轮流帮他一些，直到他度过难关。
姑父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终于明白了，真正的亲情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而是在困难时候的相互扶持和理解。
从那以后，我们家族变得更加团结，因为经历过这次风波，大家都更珍惜这份血缘之情。而李俊杰和张晓敏也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虽然没有奢华的开始，但有了全家人的祝福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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