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7月18日上午,金庸在北京受到邓公接见,两人相谈甚欢,直到邓公提起一位旧人,引来金庸一番感慨。
“人人黄泉不能复生,算了吧!”
这位旧人正是金庸的父亲查枢卿,曾在1951年被枪毙,在金庸眼中,父亲的命运只是改朝换代之际发生的悲剧,查家对此没有记仇的道理。
就在这次会面后不久,浙江海宁县多个部门对查枢卿一案进行重审后发现,这的确是一桩冤案,查枢卿终于在死后30年得以平反。
要说查枢卿案情到底冤在何处?金庸对父亲惨死感到释怀的背后有何深意?整起案件的来龙去脉又是怎样的?这些问题还要放回时代大背景中去寻找答案。
1951年的中国,镇反运动如火如荼,历史的复杂性就在于,任何一场社会变革难免造成一些误伤的悲剧,查枢卿便是极具代表性的存在。
当年,他被定性为地主,根源在于海宁查氏数百年的家族积淀,作为名副其实的文苑世家,明清两代便有“一门十进士,兄弟五翰林”,康熙皇帝曾大加褒奖,这份荣耀既是文化传承,拥有的土地,是通过世代耕读、科举入仕、购置田产等方式所得。
到了查枢卿这一代,他本人是受过新式教育、有见识的乡绅,负责管理的家族祀田,收入的一部分用于维系家族的文脉和救济族中贫孤。
然而,在镇反运动中,“地主”这个阶级标签本身就成了一种原罪,曾经的乡绅自治与文化威望被片面解读为剥削与压迫,也注定了查枢卿避无可避的悲剧开场。
抗粮是查枢卿被指控的核心罪名之一,但此事的真相远比字面复杂。
所谓“抗粮”,并非指查枢卿公然组织武力抗拒缴粮,作为家族田产的管理者,既有自家田也有族中公田,在斗争白热化的氛围下,任何程序上的延迟、管理上的分歧,都很容易被解读为蓄意对抗新政权的政治行为。
在今天看来,一个原本属于行政管理范畴的纠纷,就这样被赋予了强烈的政治色彩,成为了置他于死地的罪状。
至于窝藏土匪的指控,则更具那个时代的荒诞色彩,是典型的欲加之罪。
根据现有披露的史料,事件根源在于查枢卿继妻顾秀英的弟弟,此人在解放前曾担任地方保安部队的军官,混乱时期将一把手枪偷偷藏匿起来,地点正是查家,对此,查枢卿夫妻俩并不知情,直到事情败露。
当时,这把手枪理所应当地被归属于土匪或反革命武装物资,查家发现枪支,无疑等同于为土匪窝藏武器,性质极为严重,还找来了“图谋杀害干部”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作为户主,查枢卿必须为这一切承担责任,于1951年4月26日被枪毙。
直到1981年,邓小平与金庸的谈话,成为了查案重启的契机,当地政府组织力量,对这桩尘封三十年的旧案进行了细致复查,最终结论清晰而明确。
“原判定性不当,处理有误。”
此时再看金庸的那句“算了吧”,轻描淡写却重若千钧,释怀并非出于懦弱或遗忘,而是源于他本人就是一位能深刻理解历史复杂性,还敢于亲身参与其中的战士。
60年代,他曾在《明报》发表一系列旗帜鲜明的社评,为底层民众的悲惨命运呐喊,展现了一个知识分子的良知与勇气。
当十年动荡风暴席卷全国时,他作为香港极少数的早期清醒者之一,在《明报》上持续发表批评文章,以其深邃的历史眼光,预言了这场运动将带来的灾难性结局。
正因为金庸曾经勇敢地站在时代的对立面,与那些倒行逆施的力量搏击过,他才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理解,父亲的悲剧是宏大历史叙事下的个体牺牲,释怀是一种穿透历史的悲悯,而非简单的原谅或遗忘。
这才是最真实的金庸,也是邓公最看重的地方,当改革开放时代大幕掀起后,金庸依然在海外华人世界拥有巨大号召力,也还是那位心怀家国、明辨是非的知识分子与报人,也是当年两岸最合适的传话人。
那次会面,查枢卿的冤案终究不过是一段小插曲,金庸的释怀,深沉地表达了对历史伤痕的理解、宽容与超越。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从不为任何人的悲伤停留,我们能做的,是从悲剧中汲取教训,带着对过去的深刻铭记,坚定地走向一个不再重蹈覆辙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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