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11月10日吕梁山脊上,寒风透骨,地面薄雪被马蹄翻起。王震顶着北风赶到独立旅指挥所,他身后的随员抱着两大包作战地图。屋里炉火暗红,刘金轩刚脱下湿棉衣,抬头见王震进门,忙让座。话没寒暄几句,王震就开门见山:“你跟我去二纵,过冬军需我拿整整一个旅的份额来换!”这个突兀的条件,让在场参谋面面相觑。
要理解王震为何如此心急,得把镜头往前推。年初,中央军委下达“扩大部队”指示,晋绥军区决定把南下北返的359旅与吕梁独立旅合编为二纵。底子薄是最大难题:枪支不足,干部缺口更大。王震从山东、华东调兵买马,连炮兵连都千里求来,却始终缺一位能独当一面的作战型旅长。打听到太岳军区有个“猛子”刘金轩,他动了心思。
刘金轩是湖南祁阳人,1926年跟着唐生智北伐,三年后已是副连长。旧军队论资排辈,他却靠硬仗一路升。从龙冈被俘转入红军,再到长征结束时担任红四方面军91师参谋长,他的身份早已从“俘兵”变成了“老红军”。抗战八年,他在一二九师历任要职,练兵刻苦,枪一响就敢往前蹿。1945年调任太岳独立旅旅长后,上党、晋南几仗打得又狠又稳,陈赓因此把他视作“压舱石”。
王震第一次见刘金轩是在隰县外围。那天夜色漆黑,独立旅70团1营先破俞家垣高地,火光照着山岭,城墙逶迤如龙。第二天天亮,刘金轩亲率突击队冲城东南角,一举活捉守城副司令杨澄源。王震站在暗堡外看着俘虏被押出来,心里一句话打转:“要是这员虎将能给我就好了。”
隰县失守后,刘金轩又拉着部队奔袭稷山。2人牺牲、3人轻伤,缴械一千多。这样的战损比把王震看呆了,他暗暗下决心:不惜代价也要把人请来。于是,就有了前文那句“一个旅的过冬军需装备”。按当时物资匮乏的局面算,这几乎相当于把二纵小半年口粮外加棉衣全部腾出来。
刘金轩听完,沉默良久。他不是舍不得物资,而是放不下太岳独立旅与老首长陈赓。两杯热茶喝到微凉,他才开口:“装备能给,可人一走,太岳防线怎么办?”一句话让王震噎住。谈话无果,王震只能暂且作罢。
陈赓很快收到风声。电话里,他半开玩笑:“老王打算拆我的墙角,我可不能干看。”五天后,一纸电令发到刘金轩案头——独立旅编入四纵,改称第十二旅,归陈赓直接指挥,二十日前到闻喜姚村集合。如此一来,刘金轩成了“正规主力”,王震再想调人,就得先和四纵司令部较量。
12旅随四纵南下时,正赶上刘邓大军准备穿插大别山。陈赓让十二旅留下殿后,牵制胡宗南。刘金轩带着七十、七十一、七十二三个团绕到豫西,伏击卢氏守军。半夜突击,枪火映着秦岭雪线,1500名守敌尽数缴械。陈赓发电嘉奖:“卢氏纪律良好,武勇尤佳。”
接下来半年,十二旅在陕南深山转战,既要筑根基,又得吸引整编65师火力。许多战士一肚子憋屈:主力仗没份,总在山沟兜圈子。刘金轩把所有连排长叫到河滩,“就是打光了,只剩我一人,也要在这里咬住敌人!”一句重话,谁都不好再唠叨。
1948年夏,新中原军区成立,十二旅与西北38军17师合编为陕南军区,刘金轩任司令员。年底参加襄河、淮海两大战役时,他再度领兵冲在最前,而王震的二纵则在西北策应。昔日错肩的两支队伍,就这样在不同战场分别建功。
1949年5月,陕南军区主力改称中国人民解放军十九军,刘金轩兼任军长,部队番号虽新,底子却是当年的那支“偏师中的主力”。
1955年授衔,刘金轩佩挂中将星章,从仪式台阶上下来,有记者问他最难忘哪一刻。他想了想:“在吕梁,王震拿一个旅的棉衣要把我换走,那晚烧的炉火最旺。”言罢转身,人群中王震正笑着点头。
这件“用一个旅冬装换旅长”的旧事,最终成了一段军史轶闻。王震没能如愿,却多了一个配合默契的兄弟部队;陈赓守住爱将,也调教出一支能在复杂战场单飞的强旅。几十年后回忆,双方都说值——因为那时最紧俏的,从不是军需,而是能打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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