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中国律师的年度汉字：撐（撑）
——在系统性挤压中维持法治结构的职业姿态
（作者：庄玉武律师，比较法刑辩创始人，电话：13804536525，欢迎加微信交流）
（“撑”繁体写作“撐”）
引言：以一字命名时代的处境与责任
每一个历史节点若要被后人记忆，往往需要一个符号去概括当时的处境与选择。2025 年的中国大陆律师界，同时面临技术革新、制度张力与市场收缩三重挑战：人工智能快速介入法律工作流程、刑事辩护及敏感公共利益领域的执业空间持续收窄、宏观经济与法务市场承压。
以单一汉字命名，不只是文艺的修辞，而是把“现状（what）”与“处置（how）”合二为一。
AI回答给出“困”“撑”“守”或“扛”，但基于对现实的观察与职业伦理的召唤，我们选择“撑”（繁体写作“撐”）作为 2025 年中国律师的年度汉字：既描述被压迫的现实，也承载以人力维系制度最小运作空间的行动意义。
一、文字学解析：撑（繁体写作“撐”）字的构字与内涵 字形与构造
“撑”由左方的手字旁（扌）与右方的声符（声旁的简化或相关形，如掌/牚）组成。其字形本身就是一幅形象图：手在下面，构件如梁柱——人以手托之以防塌陷。与繁体“撐”相比，简体“撑”在声符上趋于简化，使字形在书写上更为便捷，但也在视觉与意象上略弱化了原有的“承重—支柱—立足”的结构感。
简繁差异之意义
值得注意的是，“撑”在简体与繁体汉字体系中呈现出不同的构字逻辑。简体“撑”更强调动作本身，表现为以“手”为主体的即时应对；而繁体“撐”保留了声符“牚”的结构意象，其字形本身即包含“承重—支柱—立足”的空间关系。某种意义上，繁体“撐”并非仅仅是书写形式的保留，而是对“在压力中维系结构”这一状态更完整的表达。
繁体字「撐」：
撐=扌+牚（原始声符）
「牚」这个字本身就极具“结构意味”：
上部像横梁
中部像支柱
下部像立足
它不是随意的声符，而是一个本身就带“支撑结构”的字形。所以在繁体系统中，「撐」天然带有：
长时间
高负荷
不可轻率放手
的意味。
这一差异，恰好映射了当下律师行业从单纯“维持生存”向“承担结构性责任”的现实转变——繁体字的形象强化了“长期承载”与“结构性维护”的伦理含义，因此在视觉与象征上更适合作为年度精神的符号。
二、行业处境：为什么是“撑”而非仅仅“困”“守”或“扛”？ 1.结构性的收缩与分化
近年来，律师与律所数量虽整体增长，但有效案源与付费能力出现结构性分化：大型复杂事务与专业化合规类工作仍具溢价能力，而大量重复性、标准化的法律需求被技术工具与外包吞噬；中小律所与个体执业者更易受到价格竞争与案源流失影响。此刻的行业不是在扩张，而是在“维系”——这正是“撑”所要指向的第一个层面。
2.刑事辩护与公共利益空间的收缩
在刑事辩护与涉及公共利益的法律实务中，程序权利的实际效果、律师的介入空间与职业安全在一定程度上遭遇挑战。这种制度性的张力，并非简单用“困”来描述就足够；它需要律师以职业伦理与技术手段去“撑”住程序性记录、证据链条与代理人的基本功能，否则制度记忆与程序保障会被慢慢削弱。
3.市场与个体生涯路径的断裂
AI 取代重复性工作，使得传统的助理—主办—合伙人的成长通道变得不连贯。年轻律师面临“没有练手房”的困境，中生代律师在维持事务的同时承担更高的风险与工作强度。这并非短期阵痛，而是对整个职业生态的耗损——律师们在顶住职责与压力，成为整体系统不崩塌的主要力量。
最悲壮、也最诚实的字：“扛”
“扛”比“撑”更重
“撑”是结构性的
“扛”是身体性的、代价明确的
它意味着：
明知吃力，仍然继续
明知回报不对等，仍然站在那里
不是因为看到了希望才扛，
而是因为扛住了，才可能等到变化。
对律师行业的隐喻非常直白：
扛风险
扛压力
扛责任
扛住不被理解
“扛”评价：
情绪张力极强
但偏“悲情英雄主义”，略显沉重
（江平先生挽联中的“撑”字）
三、科技革命下的“撑”：把有限的人力用在不可替代之处 AI的实际取代范围
当前人工智能最先、最有效取代的是：文件检索、先例比对、合同范本快速生成、初稿、格式化校对等“重复性法律劳动”。这意味着律师职业的“量化输入”被压缩，而“质性输出”——判断、法庭说服、策略设计、伦理抉择——变得更为珍贵。
律师如何以“撑”回应技术冲击
守住判断力
：在信息不完备或冲突时做出法律策略判断，是短期内 AI 难以完全替代的核心；
强化庭审与现场能力
：人际说服、即时反应与证人管理仍是律师的关键竞争力；
掌握技术运用能力
：把 AI 当作辅助工具（如模型监督、prompt 审核、AI 产出验证），将人力投入到 AI 无法覆盖的关键环节。总之，“撑”意味着把有限的人力集中用在不可替代的节点，保持专业话语权与伦理责任。
四、国内—国际环境交互：撑住话语权与参与资格
国际上，法律服务市场亦在加速重组：合规、跨境交易与国际争端解决等领域的专业化要求提高；同时，AI 与法律科技的全球治理正在形成新的合规标准。中国律师若在此阶段失去基本的专业能力与国际对话资格，长远将丧失参与规则制定与高端业务分配的机会。
因此，“撑”还包含一层：保持最低的国际互动能力与专业声誉，以便在制度与市场重构时能参与而非被边缘化。
五、从“撑”出发的具体建议（制度性与实务性并重） （一）律所与行业层面
重构培训与职业路径设计
：将培训从文书产出转为事实构建、证据学、庭审模拟、法律科技应用与伦理判断；建立跨岗位轮换与高阶指导机制，使年轻律师能早期承担分析与决策型任务。
多元化业务与可持续收费模式
：推广订阅制法务、长期合规顾问、专业化小众服务，以对冲诉讼量下降与按件计费的风险。
建立 AI 使用规范与内控机制
：设立模型监督、输出验证、数据治理与保密责任，确保 AI 仅为“放大人类判断”的工具。
（二）个体律师层面
提升不可替代技能
：投资于庭审训练、证人处理、跨领域知识（如金融、数据保护）与伦理判断能力。
职业弹性与心理支持
：律所应提供职业导师、心理支持与跨界短期派驻机会，减少被市场动荡完全淘汰的风险。
（三）行业组织与公共倡议
行业自律与职业保障
：律协与专业团体应加强对执业环境的监测、提供法律援助与职业安全的制度建议。
参与 AI 与法律政策制定
：集体性地提出技术运用的伦理标准与可解释性要求，争取在规则制定中发挥影响力。
六、结语：撑是一种选择，也是一种责任
“撑”既非消极屈服，也非盲目抗衡；它是一种有策略的耗损管理，是在变革未完成、资源有限时保留系统运作能力的必要行为。
若社会希望在历史转型期仍保有程序正义、基本法治功能，便需要今天的律师群体承担起“撑”的角色——也需要整个法律共同体与制度设计者提供必要的支援与制度保障。
在未来的变革中，能否“撑”住，不只是个人或一家律所的问题，而是关乎整个司法与法治秩序在关键时刻是否仍拥有最小可运作结构的历史命题。
你认为的年度汉字是什么？留言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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