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浦镇,上海市区北面一座不起眼但地理位置重要的小镇。1949年5月中旬,高歌猛进的人民解放军在渡江战役后,却在月浦镇遭遇到了国民党军的强烈阻击。
情敌之下,月浦镇的战斗异常惨烈,无数的战士在这里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这里也几乎成为了解放军战士的“埋葬场”。
惨烈的生命冲锋
担任月浦镇主攻任务的是第29军第78师第260团。突击开始后,第260团团指挥所设在了1营、2营阵地之间的稍后方。坐镇团指挥所的是政治委员肖卡。
外面轰隆隆的枪炮声让屋内的通话不得不用大声吼叫来完成。可没等肖卡给2营布置完任务,已经接续了几次的电话线又被炸断了。无奈之下,他只好让司号员发出了总攻的信号。
进攻部队依然延续了突击队为先头、集团冲锋的作战战术。1营、2营的战士们冒着枪林弹雨,毫不畏惧地向着月浦镇前沿的钢筋水泥碉堡冲去。很快,战士们都排在了一条攻击面上,向着月浦街压了上去。
当进攻部队越过最后一座小桥时,隐藏在河沟对面地堡中的国民党军,开始将所有的火力向着小桥疯狂地输出。据守在月浦镇东南高地上的国民党军重火力也居高临下地向着小桥方向开火,交织成一片火力网。
冲锋的战士们在一个个倒下,但整个队伍并没有停止攻击队形。在他们眼里,没有攻不破的堡垒。不一会,小桥边已经堆满了尸体。
但是好的消息是,进攻部队的冲锋起到了效果,小桥被冲了过去,镇前的几座碉堡也被解放军占领,月浦街前沿阵地上的敌人开始向后退缩。然而,强大的火力依然将解放军的先头部队死死地阻挡在月浦街外。
此时从另外一个方向也在进攻月浦镇的第29军第85师第253团,也被阻击在了月浦镇外围的“坟场”中。这里原本不被注意的“坟包”,此时却露出了杂草伪装下一个个黑洞洞的射击孔。
猝不及防的战士们只能用随身携带的小包炸药强行炸毁这些防御工事,但碉堡间无处不在的屋脊形铁丝网让战士们的进攻受到了很大的阻力。向前冲击的战士们冲着冲着就撞到带电的网上,一个贴着一个就不动了,他们的身体扑在铁丝网上就像一张张薄薄抖动的纸页。
过度自信的“轻松”
5月13日凌晨,月浦镇西北300余米的一个小村落。
走进村子,可以看到数百名的官兵驻留在这里。他们或擦枪,或聊天,或小声哼唱,完全看不出大战之前的紧张情绪。他们是第29军第253团预备队2营。
他们的任务是等待兄弟部队打通月浦镇的通路后,快速冲到吴淞口再大干一番。在他们眼里,月浦镇的敌人可以被兄弟部队轻松解决掉,没有任何理由要为黎明前的这场战斗担忧。
此时村子里的人绝大部分都被遣散了,只剩下几个单身的老汉,可没有人从这里察觉到丝许的异常。
从渡江战役开始,人民解放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国民党的军队别说顽抗,就连一次像样的抵抗都没有,他们除了逃就是逃。
从苏州至常熟、月浦的进军途中,第253团的战士们听到了各地传来的“轻松”消息:
“吴淞一带没有什么国民党的坚固工事!”
“开进时,如遇到敌人射击,那是土杂地方武装,不要理睬他!”
“明天凌晨前,我们就可以将大炮架在黄浦江上!”
这让战士们的感觉越来越“好”,越来越“美妙”:只要能追上敌人,就能胜利!所以,这一路走来,没有打仗,可把他们憋坏了。
凌晨2时,月浦镇方向密集的枪炮声响了起来,让2营营长王开德和教导员宋林奇睡不住了。望着远处被火光映亮的半边天空,两个人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这架势,不像是小仗。”一阵紧一阵的枪炮声让宋林奇和王开德预感到了这场战斗规模:“月浦可能是敌人的主阵地,而浏河一线则是外围阵地,所以,我们遇到强敌,将要打一场硬仗。”
“是啊,二十多天了,没碰上真正的对手,战士们手早就痒痒了。”
“让汤恩伯的‘王牌’尝尝我们的铁拳!”
此时的二人还不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将是如何的惨烈。
助攻第260团
14日午夜时分,去团部领任务的营长王开德带回了命令:“协助第260主攻团,从北面进入月浦镇。”
之所以253团2营没有去支援第253团,是因为主攻部队第260团已经在月浦街方向打开缺口,需要他们来协同往纵深发展。
此时,天已经快要亮了。2营也在团政治处主任王里的带领下成一路纵队向东北方向开进。一路上,6连在前,5连和机枪连随后。
在没有找到向导的情况下,2营凭借手中的地图向着月浦镇进发。很快,月浦镇上的房屋模糊的影子出现在战士们的眼中。
这里是真正的战场。敌人的炮弹带着尖尖的声音从天空中呼啸而来,落在行进队伍的两旁爆炸,前方敌人的地堡中不停地射出“哒哒”的子弹。这哪里有打开敌人口子的样子!
“马上和团部联系,确认实际情况!”王里对营长王开德说,随即命令部队拉开距离,迂回向月浦镇靠近。
“停止前进!”很快第253团的命令下来了。可是为时已晚,2营已经进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冲在最前面的6连已经跟敌人接上了火,并且出现了伤亡。
营长王开德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脚下的这个阵地是以纵横环形交通壕相连接起来的连防御体,距离月浦镇的北街道口大约有50-60米的开阔地带,没有任何遮挡物。
在月浦街口那里,敌人设置了各种障碍、碉堡,东侧一座居高临下的楼房上,布满了射击孔,严密监视着眼前的这片开阔地。月浦街口收小的口子根本不利于两个连的兵力展开进攻。
此时的5连已紧随在6连的后面,正疾行在一片又宽又长的开阔地。这里几乎田埂沟垄都被炮弹削平了,没有任何沟壕工事和可以充当隐蔽物的遮挡建筑。
此时的王开德已经下达命令,让5连暂时不要进入阵地。可5连此时的处境,即使停止前进也已经陷入四面受敌的危险。
危急之下,带队的宋林奇下令5连就地赶挖工事:先挖个地洞隐下身体,然后洞与洞互相挖通,再连成一条交通壕连接6连,以迫近敌人的交通壕,并以此作为5连在这片开阔地上暂停待命之处。
但仓促挖出来的壕沟防御能力并没有多高,对面工事里的敌人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居高临下地攻击5连。恰好有一发炮弹落在宋林奇和王开德之间,紧急躲进猫儿洞的宋林奇只是手臂受伤,捡回来一条命。
“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了,必须进攻!”带队的几位领导一商量,决定6连先进攻,5连随后跟进。可此时的情况却是敌情不明、火力点不清、地形又不利。
命令下达后,6连一跃而起,三个排先后跑过开阔地向月浦镇北街口的敌军阵地猛扑了过去。就在他们接近敌人的时候,守敌碉堡群和纵深配置的火器突然开火了,6连在没有任何炮火支援下攻击到碉堡边就成片成片地倒下,少数冲进街区的战士终因得不到后续部队的支援,在毫无隐蔽的情况下被俘。
紧接着,连续的几次进攻也全部以失败而告终。在后方督战的王德急得大叫道:“让5连上!”可5连也必须要通过被敌人炮火封锁的开阔地才能上来。
正在两难之际,团指挥所指示:暂停进攻。
战斗暂停了,可付出的代价却是惨重的。在不到一个小时的冲锋中,6连包括连长张永根、指导员陈锦石、副指导员焦永庆在内的几乎所有官兵和机枪连一部近200人全都在月浦街北口牺牲。
而带队的团政治处主任王里,也在交战中被敌人的冷枪打中牺牲。
敌人的反扑
在增援第260团的第253团第2营出现大面积伤亡的时候,第260团的阵地也受到了敌人猛烈的反扑攻击。
14日天微明的时候,国民党军的四辆坦克乘着烟雨晨曦从月浦街方向隆隆驶向第260团阵地。坦克呈“一”字队形在第260团刚刚夺取的阵地前摆开,在坦克的后面是如蚁般的敌军步兵。
反击的战斗又开始了。敌人坦克上轻重机枪一边扫射着,一边向着阵地冲了过来。此时,战士们手中的枪弹根本不起作用。
“政委,我到前面去。”24岁的3营副教导员张勇向团政委肖卡请战。随后,张勇利用战壕的掩护,逐渐接近了敌人的坦克。不一会儿,张勇从掩身的战壕里扔出几束手榴弹,但是对坦克造成的伤害只是让它停滞了一下,随即又轰隆隆地开动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辆坦克径直向张勇的战壕冲了过来,坦克越过战壕高高地悬在了空中。在这难得机会之下,张勇迅速从战壕里翻了个滚,高高跃起,拉开手里仅剩手榴弹向敌坦克扑了过去。
手榴弹瞬间爆炸开来,坦克吱嘎嘎几下后,终于在多次打击下停了下来,再也无法前进。而张勇也随着手榴弹的爆炸而彻底消失了。
不远处指挥所里,肖卡的双眼猝然鲜红。他为这接二接三的牺牲极度痛苦,甚至感到耻辱。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小小的一个月浦镇,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还是没有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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