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盖着大红印章的军机通行证,一条藏在夜色里的走私渔船。
1950年初的台北,摆在中共特工朱枫面前的,是两条活路,也是两条绝路。
她选了那张看起来最保险的通行证,结果,整个台湾的地下情报网,就因为这个选择,塌了天。
很多年后,从那场风暴里侥幸活下来的地下交通员刘青石,一说起这事就捶胸口:“要是朱小姐肯跟我走那条小路,什么事都不会有…
这声叹息,不是马后炮,而是一场用几千颗人头换来的教训。
要弄明白朱枫为什么会做出这个选择,得把时间倒回到1949年。
那一年,整个中国大陆都在地动山摇。
解放军的渡江战舰一靠岸,国民党的防线就跟纸糊的一样,稀里哗啦地全垮了。
这股胜利的浪潮,也冲昏了台湾岛上潜伏同志们的头脑。
大伙儿都觉得,解放台湾就是明天早上的事,就差临门一脚了。
当时的台湾省工委书记叫蔡孝乾,一个走过两万五千里长征的老资格。
在他的指挥下,原本要求“长期潜伏、隐蔽精干”的地下工作,开始变得半公开化,大家都在摩拳擦掌,准备迎接解放军登岛。
这种乐观情绪,现在回头看,简直是致命的。
他们算到了一切,就是没算到小小的金门岛能挡住千军万马,也没算到蒋介石退到岛上后,会变得那么疯狂。
那时候,我方在台湾有几张藏得极深的牌:
头一张,就是省工委书记蔡孝乾。
他是台湾地下党的总负责人,但有个问题,他离开台湾太久了,对岛内那些错综复杂的人情世故有点生疏。
他指挥工作,还带着点在大陆打运动战的习惯,这在四面是水的孤岛上,很容易出问题。
第二张,是“密使一号”吴石。
国民党“国防部参谋次长”,中将军衔,能直接接触到蒋介石的作战计划。
这种级别的人物,是真正的“镇岛之宝”,单线联系,平时就跟睡着了一样,不到最关键的时候绝不启用。
第三张,是负责在吴石和大陆之间跑腿送信的朱枫。
她就是那根连接着“镇岛之宝”和指挥部的主动脉,情报能不能送出去,全看她。
还有一张牌,就是刘青石。
这个人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表面上是“跑单帮”的生意人,实际上是蔡孝乾的专属交通员。
他对台湾的黑道白道、三教九流门儿清,建立的联络网,走的都是些官方查不到的民间土路子,跟上面那些大人物的线完全不搭噶。
这几股力量,本来是个完美的布局。
可1949年底,金门、登步岛两仗一输,解放军“速通”台湾的计划泡汤了。
蒋介石缓过一口气,立刻就在岛上搞起了“白色恐怖”,整个台湾杀气腾腾。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地下党办的一份叫《光明报》的报纸被特务抄了。
顺着这条线,保密局的鹰犬们很快就咬住了蔡孝乾的尾巴。
一把手暴露,整个网络瞬间就悬了。
远在香港的刘青石,接到了上级的死命令:“马上回台湾,不惜一切代价把老蔡救出来!”
刘青石知道,这一趟回去,十死无生。
但他眼都没眨一下就答应了。
这人是个狠角色,17岁就敢策划毒杀日本兵,被抓了用辣椒水灌鼻子都一声不吭。
他立刻潜回台北,这个已经变成人间地狱的地方。
他很快就搞出了两套撤离方案。
这俩方案,代表了两种完全不同的地下工作思路。
给蔡孝乾准备的,是走他自己最熟的门路——联系基隆港的走私船,从海上偷渡。
这条线是他自己一针一线缝起来的,跟组织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交集。
用行话讲,这叫“垂直领导”,好处是就算这条线断了,也不会牵连到别人。
他还给朱枫准备了另一条备用路线,也是走民间渠道,保证万无一失。
可当刘青石找到朱枫,告诉她计划时,朱枫却拿出了吴石签发的那张军机通行证。
咱们掰开来看,刘青石的方案,是纯粹的“地下思维”。
它讲究的是一个“潜”字,过程又慢又麻烦,但好处是跟敌人系统完全不沾边,事后查都查不到。
而吴石的方案,是典型的“高层思维”。
它利用的是敌人内部的权力,又快又方便,看起来风光无限。
但问题就出在这。
在情报工作里,最忌讳的就是让两个高级别的潜伏人员发生“水平联系”。
这就像在两栋高楼之间拉了根钢丝,风一吹,两栋楼都得晃悠。
朱枫拿着吴石开的通行证去坐飞机,等于把自己和吴石这两个顶级的潜伏者,用一张纸死死地绑在了一起。
当然,朱枫这么选也能理解。
在那个人人自危的时候,国民党中将开的条子,听起来可比黑市上的走私船靠谱多了。
她只是没算到,这张通行证一旦出问题,就会变成一把直接插向吴石心脏的匕首。
悲剧的链条,就这么一环扣一环地响了起来。
朱枫拿着通行证,顺利飞到了舟山。
可她前脚刚落地,后脚就因为叛徒告密被抓了。
保密局的特务在她身上一搜,就搜出了那张吴石亲笔签发的《特别通行证》。
当“吴石”这个名字送到蒋介石桌上时,据说他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倒了:朱枫被捕,吴石彻底暴露。
紧接着是第二块:吴石被捕,国民党内部级别最高的“共谍”落网。
他脑子里装着的台湾全岛防御部署、军队调动计划,瞬间成了一堆废纸。
蒋介石是又惊又怒,下令把整个台湾翻过来也要查清楚。
第三块,也是最重的一块骨牌,是蔡孝乾。
就在刘青石冒着生命危险在接头地点等他的时候,他却因为贪恋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姨子,在躲藏期间还跑出去约会,结果被特务逮了个正着。
更让人崩溃的是,这位参加过长征的“革命元老”,被捕没多久就叛变了。
蔡孝乾的嘴一张,整个台湾的地下党组织就完了。
他几乎知道所有人的名单,在他的指认下,从各级干部到普通党员,前前后后一千八百多人被抓。
中共在台湾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地下网络,被连根拔起。
那时候的刘青石,正躲在花莲月眉山的一处坟地里,每天跟蛇鼠作伴。
当他弟弟冒死送来一张报纸,他看到上面印着蔡孝乾在记者会上发表《告台湾地下党同志书》的照片时,这个铁打的汉子,一个人在坟地里哭了整整一下午。
那不是怕死,而是一种信仰被活生生撕碎的绝望。
刘青石在深山老林里躲了四年。
最后,国民党特务抓了他全家老小,威胁说再不出来就灭门。
他没办法,只能走出山林,束手就擒。
特务们没对他用重刑,而是用了更歹毒的招数——诛心。
他们把刘青石的父母、老婆孩子、所有帮过他的乡亲都关在一起,天天让他看着,告诉他:“这些人,都是因为你才受苦的。”
为了给牺牲的同志和组织一个交代,也为了保全家人的性命,他假意接受了国民党的条件,同意回大陆当“反共特务”。
一回到大陆,他立刻向组织原原本本地汇报了所有情况,写下了十几万字的材料,把台湾地下党覆灭的前因后果,每一个细节都讲得清清楚楚。
之后的二十二年,他在农场里劳动改造,默默地扛下了所有不公。
直到1978年,他才被平反,成了一名日语老师。
他的后半生,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还债”。
他后来打听到,自己被捕的第一任妻子,在酷刑下也叛变了,还出卖了他最好的朋友唐志堂。
他心里过意不去,辗转找到了唐志堂的遗孀陈玉枝。
1992年,两位受尽了时代折磨的老人,最终走到了一起。
刘青石对人说:“我这是在还债。”
他用余下的生命,去温暖另一个被历史伤害的灵魂,去弥补那些无法挽回的遗憾。
那张薄薄的通行证,就这样像一只蝴蝶,在台湾海峡扇动了一下翅膀,最终掀起了一场血腥的风暴。
它让吴石和朱枫倒在了黎明之前,也间接导致了整个地下组织的崩盘。
刘青石活了下来,像一块沉默的石头,承载着那段历史所有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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