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清华附中的老三届,高中只读了一年,就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到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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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1月15日,是我记忆最深刻的日子,那天我含泪辞别父母,和同学们一起乘坐知青专列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北京,于18月上午来到了革命老区陕北,最终我们八名北京知青成了延川县刘家沟一队的社员,队部里那两孔破旧的土窑成了我们的临时住所。

第一顿接风晚饭我们吃的是酸菜饸饹,里面还有肉丝,伙食虽然不算很好,那可是陕北老乡待客的食物,平日里谁家也舍不得吃一顿酸菜饸饹,更别说还有肉丝。

当时的陕北正处在冬季农闲,也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因为我们初来乍到没有劳动经验,再加上当时山上也确实没有什么要紧的农活,生产队长刘玉秋大伯就让我们先歇着,他说等开春天暖和了,再安排我们北京知青出山劳动。

刘家沟大队虽然很贫穷,可乡亲们都很淳朴善良,也很热情,队长不让我们出山劳动,还安排了一位婆姨照料我们的生活,帮我们做饭。我们吃住的条件虽然很差,可我们心里却感到很温暖,特别是乡亲们自发地给我们送白菜萝卜、送咸菜洋芋的场面,更是令我们感动。

在陕北的第一个春节,我们吃了五颜六色的扁食(饺子),有玉米面土豆馅的饺子,有荞面胡萝卜馅的,有白面羊肉馅的饺子,还有土豆面白菜馅的饺子,这些饺子都是老乡送来的。那时物资困乏,乡亲们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一顿饺子,可乡亲们家家户户还要给我们送饺子,我们发自内心地感激和感动。

春节过后,天气逐渐转暖,春耕春播生产也就开始了。刚参加生产劳动,我们知青没有劳动经验,也没有力气,社员们给我们评定的工分值很低。因为几个同学觉得我们和社员同工不同酬,就跟记工员发生了争执,结果有了肢体冲突,三名男同学动手打了记工员

当时我们插队落户的刘家沟多数社员都姓刘,记工员也姓刘,叫刘春来。他们同姓人看我们打了刘春来,就不干了,十几个人追着那三名同学打。我看情况危急,就跑着叫来了刘队长。刘队长大吼道:“都给我住手!你们咋能打人家北京来的学生哩……”

刘队长说话很管用,那十几个社员都住了手,但他们都不服气,嘴里嘟囔着:“是他们先动手打人,咱们咋能让他们几个娃娃欺负哩。”“打几下算个啥嘛,又没少块肉,人家北京娃娃来咱这插队也不容易嘛,哦(我)把丑话说到前头,以后谁再敢打北京学生,就扣谁三天工分。”刘队长说话的声音很大,社员们没人再吱声,只是刘春来觉得自己委屈,他把记工本扔给了刘队长,说啥也不当这个记工员了。

等社员们的情绪都平复下来,刘队长问我们知青为甚(什么)要打刘春来,一名叫张春阳的同学说:“队长,他给我们知青记的工分太少,男社员们一天十分工,我们也和社员一样劳动,为什么一天给我们记七分工?”“这不是胡闹嘛,你们的工分是大家评定的,跟他刘春来有甚(什么)关系?再说哩,一天给你们记七分工也是暂时的嘛,等您们学会了干农活,自然会给你们增加工分嘛。”听了张春阳的话,刘队长也批评了我们知青一顿。

可张春阳还是不服气,他说同工不同酬就是不公平。刘队长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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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往山上挑粪,刘队长挑着两筐牛羊粪走在最前面,他手里还拎着一杆大秤。

到了地头,刘队长把大家挑来的粪一一过秤,让我记下每个人的重量。刘队长一担粪重一百三十二斤,其他男社员挑的一担粪基本都在一百斤上下,女社员一担粪也有七八十斤。可我们男知青一担粪还不到五十斤,女知青挑得更少,一担粪才四十斤。

收工后,刘队长让我把记录下来的重量明细拿给张春阳和知青们看,看到记录明细,张春阳明白了刘队长的意思,他再也没说过工分不平等的话。说句实话,淳朴善良的乡亲们已经很照顾我们知青了,我们真不该因为工分多少让刘队长为难,更不该动手打刘春来。

麦收后,尽管我们割麦子很慢,甚至连扎麦个子都不会,刘队长还是说服了乡亲们,让记工员给我们知青记了全工分(男知青每天十分公,女知青每天七分工)。为此,我们是既惭愧又感动,大家都发自内心地感激乡亲们。特别是刘春来,我们当时打了他,他没有记恨我们,还经常帮我们知青挑水推磨,他家自留地种的菜,也送给我们知青吃。

1973年夏天,我们正在山坡上的高粱地锄草,空中突然下起了大雨,大家扛起锄头慌忙往回跑。下沟坡的时候,张春阳不小心滑倒滚下沟坡,扭伤了脚踝,疼得他龇牙咧嘴不敢站立,刘春来二话不说就把张春阳背回了我们知青点,还叫来了老中医刘大伯。后来张春阳招工进城的时候,他把自己那件平时都舍不得穿的军装上衣送给了刘春来,他的那个大木箱子也送给了刘春来。

那年秋天,我被推荐为工农兵大学生,可因为我爸当时正在接受组织调查,我也受到了牵连,最终没能通过政审。上大学一直是我人生最大的梦想,那次的挫折对我打击很大,我躺在土炕上一天没吃一口东西,刘大妈(刘队长的婆姨)给我熬了菜汤煮了鸡蛋,刘队长也来开导我,还找大队书记安排我当了刘家沟小学的民办教师。

一晃就到了1977年秋后,在马家沟插队落户的北京知青招工的招工,招干的招干,我因为我爸的问题还没查清,别说招干了,就连招工都过不了政审这一关。刘大妈看我的年龄也不小了,就张罗着给我介绍对象,还把她娘家的小侄女介绍给我。刘队长说,我的年龄大了,再不找对象就该该打光棍了,他是队长,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打光棍。

就在刘大妈苦口婆心劝我去相看对象的时候,我在报纸上看到了恢复高考的消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到招生办报了名,顺利参加了高考。说句实话,当时我对高考也没抱什么希望,因为我担心过不了政审这一关。

1978年春天,学校刚开学不久,我突然接到了北京钢铁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刘队长的时候,他比我还高兴,跑了五里山路到王家河割来了羊肉,让大妈包了羊肉扁食给我饯行。我回北京的时候,刘队长赶着队里的毛驴车一直送我到公社汽车站,还塞给我五块钱,我不要都不行。

分别的时候,刘队长眼睛里泛起了泪花,他拉着我的手说:“娃娃,你有了好前程,我也就放心了,回到北京好好的……”那一刻,我泪流满面,哽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我退休后重返第二故乡看望乡亲们的时候,老队长和大妈都已经过世了,跪在老队长的坟前,我心如刀割,泪如雨下。幸亏我在前两年老看望过老队长,要不然的话,我会愧疚自责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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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年在陕北插队落户的情景我还记忆犹新,就像发生在昨天的事情一样。在陕北插队落户的那段生活经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第二故乡,将是我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眷恋,敬爱的老队长,我们永远怀念您!

作者:草根作家(讲述人:封继承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