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借了！"我紧紧抱住电脑主机，死死瞪着站在门口的舅舅李强。
他的脸涨得通红，拳头紧握："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小气，不就是借台电脑吗！"
电脑主机上那道新的划痕还在我眼前晃动，这已经是第六次了。
"舅舅，真的不行，我明天要用它工作。"我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愤怒。
李强身后，9岁的小军怯生生地看着我们，小手紧紧拽着爸爸的衣角。
"你就是不念亲情！"舅舅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我们家这么困难，你连台电脑都不肯借！"
我看着那台跟了我三年的电脑，想起每次借出去后那些莫名其妙的损伤。
小军突然开口了："表哥，其实我们家......"
01
三个月前的那个周日下午，舅舅李强带着小军来到我家。
那时候我刚搬进这个新的单身公寓，一切都还在适应阶段。
"磊子，你看这电脑配置真不错啊。"舅舅围着我的电脑转了好几圈，眼睛发亮。
我正在调试新装的软件，随口应道："还行吧，工作需要。"
小军趴在桌子上看我敲代码，好奇地问："表哥，这些字母是什么意思呀？"
"这叫编程，就是告诉电脑怎么工作。"我摸摸小军的头，他总是这么乖巧可爱。
舅舅在沙发上坐下，叹了口气："磊子，舅舅想跟你商量个事。"
我停下手里的工作，转过身看着他。
"小军快要上三年级了，老师说现在孩子们都要学电脑，我们家那台老古董早就坏了。"舅舅的语气有些为难，"你看能不能偶尔借我们用用？"
我看着舅舅略显疲惫的脸，心软了。
自从舅舅离婚后，他一个人带着小军确实不容易，我妈也经常念叨要我多照顾他们。
"没问题，不过我工作日要用，周末可以借给你们。"我爽快地答应了。
舅舅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谢谢磊子，真的太感谢了！"
小军高兴地拍手："太好了，我可以玩电脑游戏了！"
"不是玩游戏，是学习！"舅舅佯装严厉地说道，然后对我眨眨眼。
那天晚上，舅舅抱着电脑主机回家时，我心里还挺温暖的。
能帮助家人，这种感觉很好。
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决定会让我后悔三个月。
02
第一次借出去是两周后的周六。
舅舅打电话说小军要做一个电脑作业，问能不能借一天。
我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主动把电脑送到了他们家。
舅舅住在老城区的一个老小区里，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
小军接过电脑时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可爱。
"表哥，我一定会好好爱护的！"他认真地保证。
周日晚上我去取电脑时，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舅舅热情地留我吃晚饭，小军兴奋地跟我分享他学会了什么新操作。
回到家后我检查了一下电脑，除了桌面上多了几个游戏图标，其他都没什么问题。
我删掉游戏图标，重新整理了桌面，心想小孩子嘛，玩点游戏也正常。
第二次借出去是一个月后。
舅舅说他要给小军报个网上的编程课，需要用电脑几天。
我当时还挺高兴，觉得小军有学习的上进心是好事。
这次借了整整一周，因为我那周正好要出差。
回来取电脑时，我发现了第一个异常。
电脑主机侧板上有几道很浅的划痕，像是被螺丝刀刮过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我指着划痕问舅舅。
舅舅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哦，可能是小军不小心弄的，孩子嘛，毛手毛脚的。"
小军在一旁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想到都是一家人，也不好计较太多。
"以后小心点，这些电子产品很娇贵的。"我温和地提醒道。
舅舅连连点头："一定一定，下次我看着他。"
回家后我仔细检查了电脑内部，发现有几个螺丝松动了，显卡的固定卡扣也有被动过的痕迹。
我重新固定好所有部件，心里开始有了一丝疑虑。
但是电脑运行正常，我也就没有多想。
毕竟舅舅不懂电脑，小军更是个9岁的孩子，他们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呢？
03
第三次借电脑是在一个月后的某个周五。
舅舅说小军的老师布置了一个需要用电脑制作的项目，周末要完成。
我正忙着一个紧急项目，就让舅舅自己来取了。
"记住，千万别拆机箱，有问题打电话给我。"我特意叮嘱道。
舅舅拍胸脯保证："放心吧，我们就是简单用用。"
周日晚上我去他们家取电脑时，发现舅舅有些心虚。
"怎么了？"我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没什么，就是小军刚才不小心碰了一下，电脑突然黑屏了，不过很快就好了。"舅舅解释道。
我立刻检查电脑，发现机箱侧板的螺丝明显被动过，而且拧得很紧。
更让我惊讶的是，内存条的位置变了，显卡也被重新插过。
"舅舅，你们是不是拆过机箱？"我直接问道。
舅舅脸红了："这个...小军说电脑运行慢，我想看看是不是灰尘太多，就打开清理了一下。"
"你懂电脑吗？"我的语气开始有些不悦。
"我以前在电子厂工作过，多少懂一点。"舅舅底气不足地说。
我看着被重新组装过的电脑，心情复杂。
虽然从表面看没有损坏，但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第四次借电脑时，我的担忧成了现实。
那是两周后，舅舅说他找到了一份临时工作，需要用电脑做一些表格。
我犹豫了很久才答应，但要求他们不能再拆机箱。
三天后我去取电脑时，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机箱上的划痕更多了，而且这次连电源线都被换了。
"我的原装电源线呢？"我问舅舅。
"哦，那根线有点松，我换了根新的，质量更好。"舅舅回答得很自然。
但我发现他给我换的是一根很便宜的山寨线，而我的原装线价值几百块。
更让我震惊的是，电脑的运行速度明显变慢了。
回家后我打开机箱一看，原来的16G内存条变成了8G，显卡风扇也换了个便宜的。
我立刻打电话给舅舅："舅舅，我的内存条和显卡风扇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什么内存条？我没动过啊。"
"我的电脑配置我比你清楚，16G内存现在变成8G了。"我的声音已经有些愤怒。
"可能是你记错了吧，我对这些不懂，怎么可能换配件？"舅舅坚持否认。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想到毕竟是长辈，也不好撕破脸皮。
第五次借电脑时，我几乎是咬着牙答应的。
04
第五次是上个月的事情。
舅舅说小军要参加学校的电脑比赛，需要练习几天。
我看着小军期待的眼神，心软了。
"好吧，但是这次绝对不能再拆机箱，有任何问题都要先问我。"我严肃地说道。
舅舅拍胸脯保证："绝对不拆，就让小军练习打字。"
这次我特意在电脑里装了监控软件，想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四天后，监控记录让我彻底愤怒了。
软件显示，电脑在借出期间多次被强制关机，还安装了很多我不认识的硬件检测软件。
更过分的是，有几次电脑运行时间超过了正常关机时间，说明有人在深夜操作。
我冲到舅舅家时，发现电脑正在运行一个硬盘测试程序。
"这是什么？"我指着屏幕问道。
舅舅慌张地关闭了程序："没什么，小军乱点的。"
但我已经看到了测试结果：我的1TB固态硬盘被检测为500G机械硬盘。
我的心凉了半截。
回家后拆开机箱，果然发现原来的固态硬盘不见了，被换成了一个二手的机械硬盘。
我再次打电话质问舅舅，他依然死不承认。
"磊子，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总是怀疑这怀疑那的？"他甚至开始反过来劝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借给他们了。
第六次也是最后一次，发生在两周前。
舅舅说他找了一份网店客服的工作，需要用电脑培训几天。
看着他诚恳的表情，想着他一个人带孩子的不容易，我再次心软了。
但我这次留了个心眼，在所有重要配件上都做了隐藏标记。
一周后取回电脑时，我发现了最过分的事情。
不仅内存条被换成了更便宜的，连CPU都被动过手脚。
我的i7处理器被换成了i5，显卡更是直接消失了，只留下一个集成显卡在运行。
面对铁证如山的事实，舅舅终于承认了一部分。
"好吧，我确实换了几个配件，但那是因为你的配件太高端，我们用不上，就换了些适合的。"他的理由让我哭笑不得。
"那我原来的配件呢？"我问道。
"卖了，卖的钱我存着，等以后买新电脑还给你。"舅舅说得理直气壮。
我彻底无语了。
三个月来，我的电脑从价值八千多的高配机器，变成了一台勉强能开机的垃圾。
而舅舅每次都能找到各种理由和借口，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我终于明白，善良是有底线的。
05
今天下午，舅舅又来了。
他站在门口，脸上还是那副理直气壮的表情。
"磊子，我找到一个很好的兼职，需要用电脑做设计，你再借我几天吧。"他说得轻松自然，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看着他，心中涌起一阵悲哀。
这个曾经疼爱我的舅舅，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不借。"我的回答很简单。
舅舅愣了一下，然后脸色变了："你说什么？"
"我说不借，以后都不借了。"我重复道，语气坚决。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舅舅用你台电脑怎么了？"他的声音开始提高。
我看着他，想起这三个月来的种种，心中的愤怒终于爆发了。
"舅舅，你知道你这几个月'借'走了我多少钱的配件吗？"我问道。
"什么配件？我什么都没拿！"他依然否认。
"16G内存条，价值一千二；i7处理器，价值两千；固态硬盘，价值八百；显卡......"我一样一样地数着。
"你胡说什么？我根本不懂这些！"舅舅打断了我。
就在这时，小军从舅舅身后探出头来。
他看看我，再看看愤怒的爸爸，小声说道："表哥，你别生气，其实......"
"小军，不要说话！"舅舅急忙制止。
但小军已经开口了："表哥，爸爸每次借你电脑，都会拆下一些零件去卖，然后换上便宜的，我都看见了。"
舅舅的脸瞬间煞白。
小军继续说道："上次爸爸还说，表哥的显卡卖了好多钱呢......"
我的心跳加速，紧紧盯着小军。
这个9岁的孩子，即将说出什么样的真相？
小军天真地看着我，小嘴微张，下一句话就要脱口而出——
06
"爸爸上次卖显卡的七千块还没花完呢！"
小军的话如晴天霹雳，让整个空间都安静下来。
我呆呆地看着这个9岁的孩子，大脑一片空白。
七千块？我的显卡才买的时候也就四千多，二手最多值三千。
舅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伸手想要捂住小军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小军，你乱说什么！"他的声音在颤抖。
但小军却一脸无辜："爸爸，你不是说那个显卡很值钱吗？你还说要给表哥买个更好的呢。"
我的心脏狂跳，一个可怕的真相开始在我脑海中成形。
"舅舅，我的显卡到底卖了多少钱？"我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可听。
舅舅支支吾吾，不敢看我的眼睛。
小军却很兴奋地说："七千块呢！爸爸说那个显卡特别特别贵，比我们家的电视都贵！"
我感觉血液都凝固了。
七千块，那意味着我的显卡不是普通的游戏卡，而是专业级的工作站显卡。
可我明明记得自己买的是普通显卡啊。
"小军，爸爸还卖了什么？"我蹲下来，尽量温和地问道。
"还有那个圆圆的东西，爸爸说叫什么...CPU？卖了三千多。"小军认真地回忆着。
"还有那个长长的条条，叫内存，卖了一千五。"
"还有......"
"够了！"舅舅终于爆发了，"小军，我们走！"
但我已经听够了。
原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电脑的真正价值。
那台电脑不是我想象中的八千块配置，而是至少价值两万以上的高端工作站。
难怪公司配给我这台电脑时，同事们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难怪我的程序运行速度总是比别人快那么多。
难怪那些复杂的3D建模任务在我电脑上都能轻松完成。
我一直以为这是正常水准，却不知道自己用的是顶级配置。
而舅舅，显然比我更清楚这台电脑的价值。
07
我慢慢站起身，看着舅舅惊慌失措的样子。
"舅舅，我想知道真相。"我的声音很平静，但内心已经翻江倒海。
舅舅的肩膀垮了下来，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磊子，我...我也是被逼无奈。"他的声音很小。
"三个月前，我欠了一屁股债，小军要交学费，房租也快到期了。"
"我本来只是想借你的电脑用用，但是后来发现...发现那些配件很值钱。"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我想着就卖一两个配件，过了这个难关就还给你，但是...但是后来发现你根本不知道那些东西的价值。"
"所以你就一次又一次地偷换配件？"我问道。
舅舅点了点头，眼中含着泪水："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了。"
小军在一旁听得迷迷糊糊，但他能感觉到气氛很沉重。
"爸爸，你是不是惹表哥生气了？"他小声问道。
舅舅蹲下来，抱住小军："爸爸做错事了，以后不会了。"
我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愤怒开始转化为复杂的情感。
愤怒、失望、心疼、理解...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我想起小时候，舅舅总是给我买好吃的，教我骑自行车，在我被同学欺负时为我出头。
我想起他离婚后一个人带小军的艰辛，想起他为了维持生计四处奔波的身影。
但我也想起这三个月来自己工作时电脑卡顿的痛苦，想起那些丢失的珍贵配件。
"舅舅，你知道你总共拿走了价值多少钱的东西吗？"我问道。
舅舅摇摇头。
"按照小军说的，至少一万二千块。"我报出了这个数字。
舅舅的脸色更加苍白。
"这些钱，你还得起吗？"我继续问道。
舅舅沉默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对不起，磊子，我真的还不起。"
"那我的电脑怎么办？那是我的工作工具。"
"我...我可以慢慢还，分期还。"舅舅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看着眼前这个曾经高大威猛的舅舅，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血浓于水的亲情，和被背叛的愤怒，在我心中激烈碰撞。
08
夜深了，小军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舅舅坐在我对面，我们都没有说话。
良久，我开口了："舅舅，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借钱？"
舅舅苦笑："借钱？磊子，你一个月工资才一万多，我张口要一万二，你借得起吗？"
"而且，借钱是要还的，我拿什么还？"
我沉默了。
确实，以我当时的经济状况，一下子拿出一万多确实困难。
"但是你这样做，不等于偷吗？"我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这样不对。"舅舅低下了头，"但是我想着，等我找到工作，挣到钱了，再给你买新的配件，你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可是你越换越便宜，电脑越来越卡，我迟早会发现的。"
"我...我以为你不懂电脑配置。"舅舅的声音更小了。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舅舅，你怎么知道我电脑配件的价值的？"
舅舅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我其实一直在关注这些东西。"
"什么意思？"
"我失业后，想过自己攒钱买电脑做点小生意，所以研究了很多配件价格。"舅舅解释道。
"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电脑配置时，我就知道那台机器值多少钱。"
"你用的是专业级工作站显卡，不是游戏显卡，价格差了一倍多。"
"你的CPU是服务器级别的，内存是ECC纠错内存，硬盘是企业级固态...这些都比普通消费级产品贵很多。"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公司给我配的真的是顶级设备。
而我，就像一个不识货的富家子弟，被人一点点掏空了家底却浑然不觉。
"那么，这些配件你都卖给了谁？"我问道。
"一个做电脑生意的朋友，他知道这些是好货，价格给得很公道。"舅舅说。
"还能买回来吗？"
舅舅摇摇头："早就转手了，现在想找都找不到了。"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再追究责任已经没有意义了。
重要的是如何处理这件事。
我看着沙发上熟睡的小军，心中涌起一阵温柔。
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他不应该为大人的错误承担后果。
"舅舅，我有个提议。"我说道。
舅舅抬起头，眼中带着希望。
"从明天开始，你来我公司做保安，我可以帮你介绍。"
"保安？"舅舅有些意外。
"保安虽然工资不高，但是稳定，而且包吃住，你可以省下房租。"
"小军可以转学到我们公司附近的小学，教育质量更好。"
"至于我的电脑，你按照市价分期还给我，每个月还一千，十五个月还清。"
舅舅听完，眼中涌出了泪水："磊子，你...你真的愿意帮我？"
"你毕竟是我舅舅，小军是我表弟，我不可能看着你们过苦日子。"我说道。
"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以后再也不许欺骗我，有困难直接说，我们想办法解决。"
舅舅重重地点头："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看着他真诚的表情，心中的怨气终于消散了。
家人之间，最重要的不是计较得失，而是相互理解和支持。
第二天早上，小军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我家沙发上，很是兴奋。
"表哥，我们以后要住在这里吗？"他天真地问道。
"不是，你们要搬到新地方去，离表哥更近一点。"我摸摸他的头。
"太好了！那我可以经常来找表哥玩了！"小军高兴地跳了起来。
舅舅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中满含感激。
三个月的风波终于结束了，但我们的关系却因此变得更加坚实。
有时候，危机也是重新审视关系的机会。
真正的亲情，不是无条件的纵容，而是在原则底线上的相互扶持。
一年后，舅舅不仅还清了欠我的钱，还攒够了钱给小军买了一台属于他们自己的电脑。
而我，也重新配置了一台更好的工作站。
那道曾经让我愤怒的划痕，现在看来，或许是生活给我们的一个提醒：
再深的感情，也需要用诚实和尊重来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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