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三年的春天,江南的雨水里都透着一股铁锈味。
一份六百里加急战报送到了李鸿章的案头,拆信的时候,这位后来呼风唤雨的晚清名臣,手抖得像个帕金森患者。
好消息是,那个卡在喉咙里半年的硬骨头——嘉兴,终于被打下来了。
按照常理,这会儿该开香槟庆祝,可李鸿章看完战报,当场就捂着脸痛哭。
为什么?
因为为了这座城,他把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给折断了。
战报最后的阵亡名单里,赫然写着三个字:程学启。
这一仗,不仅把淮军打残了,也让所有人明白了一个道理:所谓的“势如破竹”,其实就是用人命填出来的深坑。
这一年的冬天冷得邪乎。
当时的大环境其实很明朗,苏州已经被李鸿章拿下了,曾国荃带着他的“吉字营”像条巨蟒一样,死死缠住了南京,正准备把太平天国勒断气。
李鸿章接到的活儿属于“清道夫”,负责把周边的嘉兴、常州这些据点扫干净,让南京彻底变成一座孤岛。
原本的剧本写得挺好:程学启去打嘉兴,李鹤章和刘铭传去搞定常州。
起初还真是顺风顺水,程学启那边一个月不到,连着拿下了平湖、海盐,简直就是去武装旅游的。
谁知道,这一波好运气在嘉兴城墙底下,啪的一声,断了。
嘉兴这地方大家现在觉得是温婉水乡,但在1863年的冬天,那儿就是个人间地狱。
守城的太平军听说了苏州杀降的事儿,心里跟明镜似的:投降也是死,不如拉几个垫背的。
这心态一变,战斗力直接爆表。
那年12月24日,也就是洋人的平安夜,程学启彻底急眼了。
他调来了好几千发炮弹,对着嘉兴城墙狂轰滥炸。
这在当时绝对算得上是“降维打击”,一整天下来,城外的碉堡都被削平了。
换作一般的守军早就崩了,可嘉兴城头的这帮人,那是真硬。
他们不仅拿着土炮对轰,还搞出了一招极其阴损的战术:等淮军敢死队顺着炸开的缺口往里冲的时候,城上直接往下倒整桶的火药,然后一把火点着。
那场面根本没法看,几百号精锐瞬间就成了火球。
这种自杀式的打法,把杀人如麻的程学启都给整不会了。
一直耗到第二年二月,程学启实在没办法,亲自带队冲锋。
城最后是破了,但他脑壳也被洋枪给开了瓢,没几天就挂了。
这哥们本来是太平军投诚过来的,急着交“投名状”,结果把命搭进去了。
说实话,这笔买卖做得太亏。
而在另一边的常州战场,情况更让人绝望。
这里坐镇的是太平军的“护王”陈坤书,江湖人称“陈斜眼”。
这人打仗有个特点:不要命。
淮军名将刘铭传,后来在台湾那是响当当的人物,这时候在常州城下却撞得头破血流,几个月下来连城墙皮都没蹭掉多少。
李鸿章实在没招,只能花大价钱请那个洋枪队头子戈登来帮忙。
大家都觉得洋枪队一来,那肯定是一波推。
结果呢?
再先进的洋枪洋炮,也怕不要命的板砖菜刀。
戈登在常州战场被狠狠上了一课。
他看常州太硬,提议先打周边的宜兴和溧阳,搞个“敲山震虎”。
外围是打下来了,可陈坤书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就在淮军主力围攻常州的时候,这哥们居然玩了一手“黑虎掏心”,主力部队反向杀出去,直接偷袭清军后方的杨舍、福山,甚至把常熟都给围了。
这一手把李鸿章吓得够呛,苏州、无锡一天好几惊,后方乱成了一锅粥。
戈登的洋枪队在金坛更是栽了个大跟头。
他们习惯了用大炮轰开城墙然后步兵冲锋的老黄历,结果金坛守军特别贼,炮响的时候躲起来,等你爬墙了,他们突然冲出来,不跟你对射,直接扔砖头、石块,拿着长矛乱捅。
在那种贴身肉搏的环境里,洋枪还没有烧火棍好使,戈登的雇佣兵死伤惨重,估计当时心态都崩了。
这种拉锯战一直耗到1864年4月。
这会儿的常州真成了一座孤岛,外援断了,粮食也没了。
最后的总攻,说白了就是一场屠杀。
戈登的大炮没日没夜地轰,城墙炸开了,太平军就用人墙堵。
史料里记载得特别吓人,洋枪队的榴弹炮扫过去,第一批人倒下了,第二批人踩着尸体接着上,就好像根本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最后决定胜负的,其实还是资源。
4月6日,在填进去一千多条人命后,淮军终于涌进了常州城。
那个让李鸿章头疼了半年的陈坤书,在巷战里力竭被抓。
这人骨头是真硬,都要被凌迟了,只留下一句:“想守住常州保卫南京,可惜没成,只能尽忠了。”
常州城破之后的景象,咱们现在都不忍心细想。
杀红了眼的淮军展开了疯狂报复,城里数万残兵被杀得干干净净。
当时有目击者说,破城十几天后,大街小巷全是尸体,那种尸臭味弥漫全城,熏得人都睁不开眼。
这场仗在教科书里可能就是几行字,被攻克天京的光芒盖过去了。
但对于亲历者来说,这就是地狱。
它证明了哪怕到了穷途末路,太平军依然有着惊人的战斗力。
李鸿章是赢了,但这胜利是用程学启的命和常州的尸山血海换来的。
历史书上冷冰冰的四个字,字缝里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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