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母亲倾尽所有支持儿子的决定，最后却落得被亲生骨肉指责的下场。
那天傍晚，我刚从菜市场买完菜回来，手里提着两袋沉甸甸的蔬菜，汗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刚进家门，就听到儿子小强激动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妈，我决定了，我不想在公司干了，我要自己创业！"
我愣在原地，手中的菜袋差点掉在地上。小强从沙发上跳起来，接过我手里的菜，脸上洋溢着我许久未见的兴奋。他眼睛发亮，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好的未来："妈，这次机会真的很好，做短视频带货，现在特别火！我同学小李去年开始做，现在月入好几万呢！"
"可是……"我欲言又止，儿子刚在国企站稳脚跟，每个月七八千的工资虽不算多，但胜在稳定。他爸爸五年前因病去世，留下我和小强相依为命，家里的积蓄也所剩无几。
"妈，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小强握住我的手，那是一双曾经写作业到深夜的手，如今已经长满了茧子，"但这个行业真的很有前景！我已经做了市场调研，就差启动资金了。妈，我需要三十万。"
"三十万？"我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几乎是我们全部的家底了。
小强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相信我，一年内我就能回本，两年后，我让您过上好日子！"
看着儿子殷切的眼神，我心里天人交战。他从小就聪明，大学毕业后工作兢兢业业，从未让我操过心。或许，我应该支持他追求梦想？可是，创业哪有那么容易...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小强放下手中的菜，突然单膝跪地，像是在拍电影一样："妈，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向您开口借钱。我保证，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会对您负责到底！"
我的眼角湿润了，这一刻，我做出了可能改变我们母子俩命运的决定。
"老刘，你说我这样做对不对？"我端着一杯热茶，坐在老姐妹刘大姐家的阳台上。初秋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散了一些我心中的忧虑。
"我说翠花啊，你这不是疯了吗？把房子都抵押了给儿子创业？"刘大姐瞪大了眼睛，好像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
是的，为了凑齐小强需要的启动资金，我不仅拿出了全部积蓄，还抵押了老房子贷了款。六十多岁的人了，背上了二十年的房贷。
"孩子有志气，我总不能拦着不是？"我苦笑着，心里其实也没底，"小强说了，最多一年就能回本。"
刘大姐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成功的？你看我家那小子，也是满嘴跑火车，结果创业三个月就赔得精光，现在又乖乖回单位上班了。"
我抿了口茶，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安："小强不一样，他做事向来认真，这次也做了很多准备工作..."
话虽这么说，但当我看到小强租下的写字楼，雇佣的几个年轻人，以及购置的各种昂贵设备时，我的心还是悬了起来。三十万，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真的够用吗？
果然，创业路上的坎坷比我想象的更多。短短三个月，小强就两次找我"临时周转"。先是五万，后又是八万。我咬牙从养老金里掏出来，连平时爱喝的小酒都戒了。
"妈，这是最后一次。"小强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们已经谈下了一个大客户，下个月肯定能回血。"
我想问问那个大客户的具体情况，但看到儿子眼中的坚定，又把话咽了回去。儿大不中留，我得学会放手。何况，现在骑虎难下，我也只能继续支持下去。
半年过去了，小强的公司非但没有起色，反而每况愈下。那天晚上，他一身酒气地回到家，重重地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怎么了？谈生意不顺利？"我赶紧倒了杯醒酒茶给他。
"顺利？"他嘲讽地笑了，"妈，你知道吗？我们谈了三个月的客户，今天告诉我选了我同学的公司。就因为他家有关系，能进某个平台的优质供应商名单！"
我心一沉："那...咱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他突然抬高了声音，"我早就说过要找人托关系，你说不能走歪门邪道。现在好了，正道都走不通了！"
我被他的责怪弄得一愣："小强，妈妈只是不希望你......"
"您就是不了解这个行业！"他打断我的话，"现在谁不走关系？您这套老观念根本不适合现在的商业环境！要不是您处处拦着，我早就..."
看着儿子通红的眼睛和扭曲的面孔，我的心像是被刀子割着一样疼。我默默地转身回了房间，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或许我们母子之间，早已因为这场创业变了质。
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小强的公司在成立八个月后宣告破产，所有投入的钱打了水漂。更讽刺的是，房贷还在继续，我不得不在六十多岁重新找了份保洁的工作，每天清晨五点出门，晚上七点回家，腰酸背痛却不敢喊一声苦。
"妈，我去北上广深找找机会。"小强收拾行李时告诉我，"这里没有前途，我要去真正的大城市闯一闯。"
"去吧，年轻人要闯荡。"我强打精神鼓励他，"妈在家等你好消息。"
他点点头，临走前递给我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两万块，我先给您还上。剩下的，等我赚了钱再还。"
我接过卡，心里五味杂陈。两万块，连我们损失的零头都不到。但我没有抱怨，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路上小心，按时吃饭。"
小强走后，家里一下子空了下来。有天晚上，我正在厨房做饭，突然听到门铃响。打开门，是同住一个小区的王婶。
"翠花啊，听说小强去上海了？"王婶递给我一袋新鲜的蔬菜，"我家地里种的，你尝尝。"
我点点头，请她进屋坐。
"你也别太难过，孩子嘛，总要经历些挫折才能成长。"王婶宽慰我，"我家小李当年也是折腾得我们够呛，现在不也稳定下来了吗？"
"是啊，都是为了孩子好。"我勉强笑笑。
"对了，"王婶突然压低了声音，"前两天我在菜市场碰到小强了，他不是去上海了吗？怎么..."
我愣住了："您看错了吧？他前天就走了。"
王婶摇摇头："准是他，还跟我打招呼呢！就在东门那个网吧附近，跟几个年轻人说说笑笑的。"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晚上我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早，我鼓起勇气去了王婶说的那家网吧。果然，在二楼的角落里，我看到了本应在上海打拼的儿子，正和几个年轻人打着游戏，桌上散落着烟头和啤酒罐。
"小强！"我颤抖着声音叫他。
儿子回头看到我，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恢复平静："妈，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去上海了吗？"我质问道。
他避开我的目光："我...改变计划了。准备下周再走。"
我强忍着心痛："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骗你！"他突然提高了嗓门，"我只是需要时间考虑，你总是这样，事事都要管，难怪我的事业总是不顺!"
周围的人都望过来，我的脸火辣辣的，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
"是啊，都是我的错，"我苦笑着，"是我害得你创业失败，是我阻碍了你的发展。可是小强，妈妈真的只想让你走一条正道啊..."
看着儿子冷漠的眼神，我忽然明白，有些隔阂一旦形成，可能永远都无法弥合了。
回家的路上，秋风吹得我瑟瑟发抖。路过一家银行，我看到墙上贴着的广告："以房养老，安享晚年"。我停下脚步，久久地凝视着，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那一刻，我终于承认一个残酷的事实：倾其所有支持儿子的我，不仅失去了积蓄，房子，还可能永远失去了儿子的理解与尊重。而最讽刺的是，他竟然认为，是我阻碍了他的发展。
生活还要继续，明天一早，我还要去那个高档小区做保洁。六十岁的我，不得不重新开始，独自面对这个冰冷而现实的世界。也许这就是为人父母的宿命吧，付出一切，却未必能换来理解，只能在风雨中坚强前行，默默守望着那个早已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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